周景言在睡梦中都难受的无以复加,她无比同情秀娘。
那些镜头都穿越了一百年的时间,清晰的随着秀娘的人生脉络展示在了她的前面,穷苦、愚昧、落后、屠杀。让一个简单善良的女子,因为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儿被残忍杀害后终于崩溃,一怒之下浮尸百里。
秀娘抱着萍儿的尸体,赤脚走在寂静的村子里,是的,村子里的小的小动物也都一夜死绝,应该说,除了因为被神婆说克夫被村子里的人嫌弃的白寡妇,被赶到存在靠近树林的地方住着,她带着儿子跑到了树林里因此躲过了一劫,但多日也不敢下山,娘俩就靠果子充饥。
总之当日的村子里鸡犬不留,秀娘不顾双脚的疼痛,抱着萍儿,走了一截,就像一个魂魄的木偶一样,跪坐在地上。
天亮的时候,在城里一家药店做工的村长的儿子大力悄悄的跑了回来,看见满地的尸体惊呆了,现场只有一个活口。
他算是村子里读了几年书的人,平日待秀娘她们虽没有交情,但从不语言刻薄。
“秀娘,秀娘。”
她呆呆的,衣裳不整,蓬头垢面,怀里抱着早已经僵硬的孩子,好像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
“萍儿喜欢这里。”她自顾自的想着。
她屋子的后面有个两米多高的小土包,萍儿小时候喜欢在那上面玩,因为一眼就可以看见在田里劳动的娘亲。
村长的儿子大力看看村子里,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然而从唯一活着的人口中又问不出什么来。他只好放弃,一边流泪一边埋葬了全家人的尸体。
日本人的恶习这些年他们早就知晓,屠村、奸淫妇女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为什么这些恶魔,也死在了这里?
看着村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力实在不能为力,他决定去城里把那村子里剩下的人都叫回来,把自己的亲人都安葬了,把这些禽兽都喂鱼去。
“秀娘,我去找人,回来把他们都埋了,入土为安,柱子我也给你喊回来。”
听到柱子的名字,秀娘愣了一下,终于抬头看了大力一眼。
“柱子,我去给你找回来。”大力盯着她的眼睛说。
“告诉柱子,他娘死在地窖里,他女儿也死了。”说完又站了起来,不顾自己流血的双脚,往家里的土坡走去。
刚刚这个男人说什么,入土为安?对,自己的萍儿也要入土为安,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投在这个鬼地方,不要投胎做女儿。不,最好先不要投胎,等打战结束了,大家都有饭吃了,你再投胎。
她挖了个坑,在屋子后面的小土坡上,从家里拿来了女儿唯一一套像样的衣服,那是去年过年,她攒鸡蛋去卖了,大半年的钱给买了红色底子牡丹花纹的布料,一针一线的给做的。萍儿平时也舍不得穿,村里看戏啊这类活动的时候才穿着出门。她嘴里哼着她最喜欢的歌,给萍儿换上了红色的衣服裤子,然后把她的头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擦干净她的脸,真漂亮啊。
她低头,轻轻的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就像昨天前天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她想给萍儿再扎两个小辫儿,但是她的头发上全是血污和泥土打着结。她弄了好久,最后还是打了水,洗干净了她的头发,又晾干,才满意的把孩子放在了挖好的土坑里。
乖萍儿,你在的时候,娘没本事让你开开心心的,死的时候,尽量让你干干净净的走吧。
娘去为你报仇了,然后我会回来找你。
你别急着投胎,现在的世道太坏了,你等着娘,娘带着你,咱们挑个好世道,找个好人家,不求多富贵,但是要喜欢女孩儿。
那些畜生,不拿人命当回事的畜生,娘至少会杀掉一百个,为你偿命。
她摘了一支花,插在女儿的坟头上,起身往北走去。
路过婴儿塔,她站着看了一会儿。“我的女儿们,等着我,回来好好的安葬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