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母这几天一直沉浸在儿子的死讯中无法自拔,还没空抽出时间想自己。
现下林蔷这么一说,萧母背后生出冷汗。
她也曾是高门贵女,后宅那些阴私手段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与其让旁支袭爵,当然是萧可的亲生儿子更靠谱。
等孩子生出来,去母留子,她的地位才稳固。
萧母斜睨林蔷,又移下目光去看她的肚子。
“蔷蔷说的哪里话,咱们本来就是一对好婆媳。”
林蔷看穿了萧母的意图。
老巫婆,你且等着吧。
林蔷适时提出,“萧可的尸身还要运送回京城葬入祖坟,儿媳我挺着肚子不太方便,要不就婆婆和小姑代劳?”
萧母虽然也想送儿子的尸身回京城,可现下林蔷肚子这么大,生产的时候难免会遇到凶险。
到那时,这女人是保大还是保小就难说了。
倒不如留在这里看着她,反正她进了产房,就没了决定权。
就算是剖腹取子,她也要确保萧可的孩子活下来。
这样她的地位才能牢靠。
萧母:“儿媳,我这身子你也看到了,恐是不行,再说你身边也要有长辈照料。”
林蔷费了这么多口舌,就等她这句话呢,“既然如此,路途遥远,萧郎的尸身不宜久放,不如就地火化。来日咱们带着他的骨灰回京,再送入祖坟。”
“你个毒妇,你竟是要烧萧郎尸身?!”
古人都信奉要用完整的尸身下葬,除非是战死边关,大量尸身无法运送,才会选用火化,带骨灰回来。
林蔷:“那您要是不情愿,我只好亲自扶棺回京。
路上我若忧伤过度,又没有好的产婆,这一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哎哟,我死不打紧,萧可就绝后了。”
“你威胁我?”
“我这是在和你商量!”
萧母颤抖着手指向林蔷,半晌,她又把手落下。
死掉的儿子,和自己的利益,她已经做好了抉择。
“罢了,就依你吧。”
小地方生产更好,方便去母留子。
林蔷挑眉,“那婆母好好休息,我啊,乏了,得回去睡一会儿。”
那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气得萧母整个人都在颤抖,却又没办法。
她心中暗自发誓,等你生产那天,等你生产那天!
萧家三位女眷的身体状况,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她们做出火化的决定,城中人并不觉得奇怪。
没办法,死人总要给活人让路。
曾经意气风发的萧可,就在一场火里变成了一堆灰。
萧母、萧怜、林蔷三人哭得晕厥过去数次。
可把她们抬回宅子,三人又都生龙活虎地起来了。
林蔷直接收拾行囊,带了几个丫鬟仆妇去黑风寨住了。
走之前还下了一道令,好好“保护”宅子。
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来,也不能飞进去。
萧可是怎么对她的,她原封不动地回到他娘和他妹妹身上。
萧母日日咒骂。
萧怜却不管那些,被林蔷饿了数日,她对肉充满渴望。
反正给吃给喝给肉,她至少目前挺满足。有好日子就好好过,毕竟过一天少一天。
尘埃落定,林蔷也终于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
她虽然尽量少吃东西,甚至不吃东西,腹中胎儿还是一日日的长大。
不过短短五六日,她的脸颊就凹陷下去,而肚子却滚圆地挺出来。
不知道她遭遇的人,还以为她怀的是吸母体精气的鬼胎呢。
沈桃看不过眼,在百忙之中抽出工夫来安慰她。
“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你就算不吃东西,只会饿着自己,也不耽误孩子从母体吸收营养。”
林蔷:“那怎么办?郎中和产婆都说我危险得很。
我小时候家里有个姨娘就是难产死的,她的惨样我到现在还记得。”
沈桃:“不要害怕,不是还有我吗?我说我精通女子生产,我可不是骗你的。
就算你这孩子再大,我也保证你能顺利生下来。”
林蔷狐疑看沈桃。
毕竟以她的认知,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见林蔷还是不信,沈桃干脆把翠兰叫过来。
翠兰抱着小风来了,小家伙整日在外面玩,脸蛋子都被风吹红了。
沈桃把门掩上,“翠兰,你把腹部伤口给林掌柜看看。”
翠兰还有些扭捏。
沈桃笑道:“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们都是女人,你长得我们也长了。
更何况只看伤口,又不是让你全脱。”
翠兰把小风放在地上,小家伙已经会走路了,扶着东西四处乱窜。
她红着脸解开衣袍,把伤口展示在林蔷面前。
林蔷:“怎么这么大的疤?”
翠兰赶紧把衣服系好,缓缓道来:“我之所以认识东家,是因为难产。
夫家把我抬到郎中门口,郎中也无计可施。
我眼看就快没命了,多亏了东家为我剖腹取子,我才能活下来。”
“剖腹取子?”林蔷眼睛瞪得像铜铃。“把肚子割开,把孩子拿出来,人还能活?”
“能啊,当然能!”翠兰拍着胸脯保证,“不只是我,你来山上这么多天,你见过冯公子吧。他腹中有疾,也是我们东家剖腹治好的。”
林蔷心虚地问:“你们东家一共剖过几个?不会是剖了一百个,才活了你们俩吧。”
翠兰噗呲一笑,“我们不是侥幸,是东家厉害!一共就剖了我们两个,全活了!
不仅活着,还什么都不耽误!东家说,我生子三年后,还能再怀呢!”
林蔷切了一声,“呵,你还真有勇气,还生?
我怀这一个都见识到了男人的真面目,我要是再找男人生孩子,我就是狗!”
林蔷这还顿悟人生了。
不管林蔷是相信了,还是看开了,总之后面一段时间,她乐观不少。
只有林蔷的侍女小莲知道,她家主子没看开。
她是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
她还偷偷地哭,边哭边写遗书。
有写给她爹的,还有写给未来孩子的。
还有安排家中财产的,估摸着一毛都没给永定侯府留。
不管林蔷心情怎样,日子还是不留情面地溜走了。
早上,天空飘了雪。
雪势很大,整个山头都白了。
来往的人和车辆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车辙,不一会儿又被雪盖住,留下高高低低的印痕。
林蔷披着厚重的大氅,腿上盖了毯子,端着一杯茶坐在走廊里,眉眼间有化不开的忧愁。
就在她身后不远,站着十来个人,有郎中也有产婆,全都是城里最出名的。
她们已经在黑风寨住了七八天,每个人都精神紧张地等着林蔷生产。
林蔷放下茶盏,道:“小莲,陪我到雪地里走走,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
小莲想让她别说丧气话,林蔷却忽然回头盯着她,幽幽道:“小莲,我好像尿裤子了。”
有经验的产婆高呼,“什么尿裤子,这是羊水破了,要生了!”
一群人簇拥林蔷,把她送进房间。
产婆们上蹿下跳地开始忙碌,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