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让过路人留恋白鹿城的美好。
“这人是我旧交,我当亲力而为。你在家里躲着,一步也不许出去。”
“遵命,母亲。”刘善道。
古衣人运转易水苍黄诀,用上了刘善的气种,走上明玉楼三楼,他的突然到来令酒桌上的气氛为之一变。
“四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衣着华贵的富贵子弟纷纷起身,喝醉了的,没喝醉的,都端着酒杯走向他。
古衣人没看其他人,挥开人群,冲着其中身材最为肥胖的那位:“龙老板,这杯先干为敬。”
众人奇道:“四公子是专程来找龙老板喝酒的。龙老板,你好大的福气。”
龙胖子受宠若惊般,慌忙道:“四公子,看见您身子康健,比我赚多少钱都开心。这杯该我敬您,江湖太平啊。”
古衣人借着几分酒意,上前挽住龙胖子的脖子,两人渐渐走到窗户边。龙胖子也是生意老手,知晓古衣人必有缘由,也不急切,给他倒上满满一杯,肥肉洋洋自得。
古衣人笑道:“听说龙老板最近得了株宝贝,天地生的,可有此事?”
“呀,四公子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一点儿不知。”
“龙老板,咱们之间还弄得着搞那一套?这几年的生意都白做了?”
古衣人手上用力三分,龙胖子咳咳一笑:“四公子,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只是这株灵根草太过珍奇,早就有贵客要了。”
“难道这位贵客的面子,比我炎汉天子还大?”
“这种人绝没有。在这白鹿城里自然是没有,是绝对的没有。”龙胖子竖三指起誓。
窗口的风吹来,把古衣人浇得清醒,他迟疑片刻:“这件事我父亲知道吗?”
龙胖子赶忙道:“不敢,三公子不让说的。”
古衣人道:“我总算是懂了,原来赶在他们所有人前头,预定了这株解毒灵草的人,是我的好三哥,刘锐。熟读经书,最爱描山绘水的温文君子,什么时候也见了草药?”
古衣人赞颂的同时,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龙胖子心虚:“四公子,要不咱们回桌去,您的身子受不得风吹。”
古衣人猛地抓住他的手,眼睛里放出光来:“龙大海,你好大的胆子。你忘了我们的身份了,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
要吃人似的,抵住龙胖子的脖子,那力气大得后者喘不过气来。
“四公子!”这一番惊叫引来了许多眼神,但又知趣地逃开。
龙胖子心底又惊骇又惶恐,人人都说天子府的四公子从城楼上摔下去,三魂六魄摔散了大半,怎的还有这样的伟力。单单这一手段,就比他花几百气种一个月,请来的江湖养气士强壮的多!
“你这条狗,怎么,迫不及待反水了?”古衣人缓缓松开,又骤然夹紧,折磨着龙胖子,“我告诉你,一天当狗,就别想着再当人。”
“灵根草,是二公子要?”龙胖子喘上一口气,“为何,为何我……没有消息?”
“你当然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那盖平到底是我二哥的人,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古衣人恶狠狠地瞪着他,“就算他在外面冻死了,被野狗吃了,也轮不到你多嘴,明白吗?”
“明,明白了。”龙胖子脑子充血,眉头青筋蹦跳,他强烈地相信,再不从古衣人身边离开,他一定会死,“小的,什么都听四公子,二公子,您让我西,我绝不东!”
“你还不懂?”古衣人一手抓着他,也不避让,就从三楼窗户口跳了下去。
这一下把龙胖子吓得满眼金星,连声道:“四公子饶命,饶命啊!”
楼下的养气士,听到动静急忙杀过来。
但见古衣人只有一人,大喝道:“还不把我主人放下!”
龙胖子不及阻止,古衣人杀了出去,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飞龙寺三锻养气士,刚刚照面,拳头大的气龙便发出粉碎的声响,然后就倒在地上打滚痛叫。从头到尾,谁都没看清具体经过。
只听那一人,那是四公子过去经常说的:“谁敢得罪二公子,就是这个下场。你们记着,这里是白鹿城。”
怎么回事,哪里地震了?楼上吃酒嬉耍的少爷们钻出头来看,发现他们的好朋友,白鹿城的四公子在冲他们微笑。
这一日下午,古衣人让刘善又去看望了六公子,昏迷五日后他终于醒来,但一双腿已经永远无法行走。
“你同情你的六弟?”
“他还活着。”刘善摇摇头。
这一次,古衣人亲自去了。
小院里,太监打扮的人在翘首张望,欣喜地迎上去:“四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天子让您立刻过去。”
“父亲要见我,刘善,可是个疯子,恐怕会惊扰了天子圣驾。”古衣人取出了那日的木剑。
太监擦了把汗,又道:“四公子,三公子和二公子都说您病好了呢。您就快去吧,天子想念您了。”
“想我,是我的日子不多了。”
古衣人回屋,烧毁了气种,斩断了气封,她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去必会有事情,是凶多,还是吉少,就在此一举。
“好了,咱们走吧。”
再出现时古衣人换了一身云纹黑衣,身上的佩戴,只幼时刘善生母留下的一支碎玉簪子。
太监们看得心惊,想了许多,大概是这一月来的修炼有关,此事刘善眼眸中的英气一扫过去的颓丧和放纵。眼前一亮,也客气了更多:“四公子,这边请。”
跟着太监穿行不久,古衣人感觉到不对劲:“这条路并不通往天子堡垒。”
下一刻,几个身材高大的二横侍卫闪出,挡在他身前两步。
古衣人模仿着刘善的口吻:“我要见天子。”
这时,太监们阴沉沉退出,将古衣人一人留下,说道:“四公子,天子大人有命,让您代替六公子,即刻启程前往老羊城,主持这两界通商之事,在三个月内务必要沟通上神,请天下长河重新庇护我炎汉刘氏。”
“老羊城?”
“三天后,就是两界通商的日子,这中州腹地的封臣,他们为首的通商代表,都已经在老羊城下等您检阅。四公子身负天子大人重托,一路千万保重。”
太监说完,便示意侍从出发。
此去,从后门离开天子府,西城门已有人接应。
“这两界通商何等大事,父亲和兄长还是另选他人吧!”古衣人再道。
“四公子莫要推辞,眼下天子府诸公子中,也只有您足以代表天子大人了。”
古衣人想起离去时,刘鸿看他的眼神,那小子早就知道炎汉天子的决定?只是不忍告诉他。
“这份差事,刘轩、刘锐都避之不及,但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古衣人眼前一亮,那些封臣,那些势力,那些养气士,那个元乾达学被废弃的古阵门,还有这奄奄一息、摇摇欲坠的炎汉龙脉国运。
马车渐渐拐入安静的小街,
“如果是刘善,此去必死无疑。”古衣人看了眼,“炎汉天子眼中,到底谁才是他最勇敢的儿子?”
有一双苍老的手搭住,一如枯藤。
古衣人转头看去,讶了半省:“路公公,你来,是为我送丧?”
那人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不再转动,似乎是一张贴画。虽然就坐在一辆马车里,可那六个侍从却一点儿都没察觉。
路公公散去长气:“噤声,四公子,你要走,老身自然要来送你一程。”
“真不吉利。”
“于白鹿城两界通商这件事情,绝不能出纰漏。可于四公子你,活下去便是,只用三个月,活下去。”
古衣人凝神看着他。
路公公慢慢松开五指,将他的衣袖掸平,目光最后落在他头上的那根簪子:“四公子,活下去,卖狠、装疯,但不能玩火,一定自焚。”
人影融入了车壁之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左手虎口上还有一道淡淡红痕。
下车,站在城楼上往下一看。天子禁城的精兵强将,远看,那些征服蛮夷的决心。
“四公子,人都到齐了。”
“我姓陈,将与您一路随行。平安归来。”
“陈公公,这一去,你可得活着,因为你要回来告诉天子,还有我那两位兄长,派我去通甲城召集商队,将是他们今年做过的最愚蠢、也最英明的决定。我将揭开上古界门的秘密,找到炎汉长河的决口处,让我们炎汉的养气士能够重新踏入上古境界。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古衣人出城前回望了一眼,那个方向,那座巍峨的府邸。
“二子贪婪自大,三子心在权术,天魔来袭,而炎汉天子,大概已经放弃了抵抗。他只能像一个懦夫一眼,龟缩在他的城堡里嘛?可等到有一天,那股力量再也无法平息,就将起来夺去他的乌龟王冠。”
古衣人叹了口气,陈公公竖起了耳朵,惊讶地听着下面的每一个字。
“炎汉天子,刘善的父亲,四海都歌颂你的昏庸无能。”古衣人两脚轻踢着马儿,“若无变数,那个日子不会太远。可他,会成为那个变数吗?不,我在想什么呢,他已经被邓陵老魔所杀,我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可如果一定有人要改变时局,那一定是他。”古衣人突然有一个直觉。
“驾!”陈公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