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玲夫人原本是修习某种魔功，体内真气阴寒。”凤麒蛟暗暗想着，“眼下她难道是打算投入北辰院门下，改修长生大道。若真是如此，那这第一件事，自然便是要消解体内过去的魔气，避免两气反噬。”
一般而言，这种散气极为危险，急躁不得，这玲夫人姐妹竟是选择活人散气这样的邪道。之前那些来传功的精壮男子，一定是直接被毒死了。
“这传的不是功，是命啊。”
搞清楚了对方的把戏，凤麒蛟反而镇定许多，此时露出痛苦的神情，挣扎起来：“夫人，我……我好冷，你把池子的火都熄灭了？快，快添柴啊，我求你了，求你！”
他越是挣扎，身体周围水体结冰的速度越来越快，眉毛上结起了浓霜。
“好呀，这冤家，可算是完事了。”玲夫人心头一喜，当下仍安慰道，“你还冷，莫七，你有多冷？你这是练功岔了气，撑过去就行。唉，我来抱着你吧，这样就不冷了。”
她方才已经游到池子中间，这下子继续游去，无限的温柔。
“夫人，不可，我……我实在不配。”
玲夫人离他越来越近，美色在前伸手可得，凤麒蛟却一下子站了起来，飞也似地爬出池子，摔在地上，一连串冰块裂开的声音。他痛得半天没爬起，但绷住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你，你这是做什么！”玲夫人扑了个空，见他不说一声就走，很是生气，“你担心我吃了你？我是你的帮主，不是你的仇家。”
又想道，这小子哪来的力气挣脱？不由生起疑心，若是凤麒蛟一个字说错，毫不犹豫就要将他直接吸干。
凤麒蛟勉强地爬起，说道：“我是怕身上的冰刺伤到夫人，这才拼命跳出来。属下并无他想，夫人明鉴。”
“你没事了？”
“嗯。”
“真没事了，难道你没觉得五脏结冰，心腔发颤？”
“夫人真是神了，我难受得要紧，若非属下身体健朗这会儿早就趴下了。夫人，我这一时半会怕是不能再受您传功。”
玲夫人看着他，心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心思：“罢了，今天我也倦了，你先回去吧，好生养着。”
“多谢夫人。”
凤麒蛟一拜，踉踉跄跄地带上门离去。一直走到院子里，瞧不见了，这才恢复了正常的步伐。
“吃人不吐骨头，妖女人！”他用真气拧干身上的脏水，暗骂不止，“若不是我要疗伤藏身，何必与你在这里瞎玩。”
三号大铺内。
玲珑商帮又来了新的学子。
“你，以后就用这个炉子。”一个长须男人说道，“把这里头收拾收拾，没用的都拿去烧掉，再到姚姐那儿领一套新的。”
身后那人应道：“记得了，谢九哥。”
长须男人道：“小事。”
“喂，你们要烧什么呢？”上铺阿光钻出来，叫道，“啊，是姜九哥，这炉子有人了。”
“有人了，哪位呀，我怎么不知道？”
“是莫七的。怎么了，你们这样看我……”
“莫七，他还能回得来？刘阿光，你个傻帽，可闭嘴吧。”“是啊，帮主的闺房，谁进去了还能出来？哈哈哈哈！”
姜九嘿笑了一声，整个坑炉的人全都跟着笑起来，阿光本想争辩几句，但也没了脾气，乖乖把光头缩了回去。
慢慢的，他偷偷哭了起来，外面变得安静，那些笑声也都停止。
阿光心底好奇，只当是那个炉子的东西被烧了，刚钻出来，就听见姜九快速眨眼的声音：“你……你从哪儿回来的?”
不单是他，其他人也呆住了，木然地看向门口，阴影里站着的，赤裸着半身的男人，那股好闻的花瓣香气。
“杨长老来了?”阿光跳下来一看，脱口道，“莫七，是你！见鬼！”
“明天不上工？一个个这么精神。”
凤麒蛟自然地走进去，来到他的位置前，那个新来的，慌得把东西都掉了。
凤麒蛟随手接住，道了声：“谢。”
放回去，就要继续修炼。
“还不给七哥倒茶，都傻愣着干什么呢！”姜九咽下口水，凑过来嘿嘿笑道，“七哥，您心情不错啊，两位帮主赏您了？”
“我替帮会立了大功，帮主铁面无私，岂能不赏我。”凤麒蛟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同屋的商帮学子越是耸然，方才一个个看阿光是傻帽，眼下都觉得自己是。
姜九大声道：“我就知道杨长老这种小人，蹦跶不了几天。这位置还是七哥您这样的能者来当，才能服众，大伙儿才能发财。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齐声应合。
刚泡好的热茶来了，凤麒蛟喝了一口，喷了姜九一脸：“行了行了，都滚，侍奉了帮主一个晚上，老子也要缓缓。你们也别不服气，这种本事，你行你上啊。”
“七哥教训的是。”
所有人都是又红又躁，“没想到这狗杂种，真靠这种本事上位了。”
姜九带着小弟，满脸茶叶，羞愤离去。第二天凤麒蛟仍是照旧上工，在仓库里帮商队干活，阿光在旁边边干活边问他传功的事。
凤麒蛟打了他头一下，小孩子毛都没长起，别问。
“七哥，您怎么挑这么重的担子呢，这都是我们干的。”姜九突然跑过来，接过凤麒蛟肩头，“杨长老来了，让您过去。”
“这可不成，我这一走，我这一上午不久白干了？”
“你瞧你说的，这工时我哪敢扣您啊，之前的事是我搞错了，都给您补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我兄弟也要补。”凤麒蛟得到姜九承诺，这才去了。
杨壮带着两个人站在仓库门口，神情倨傲，一见他立刻眉开眼笑：“莫七，你长本事了呀。玲帮主赏了你什么？”
凤麒蛟笑道：“能是什么，传功自然是传功法呗。”
“玲夫人真把《北辰破道书》传给你了！”杨壮一脸不信，但到最后低下头去，让身边的人都退走，“你能把昨晚具体的情形告诉我吗？”
凤麒蛟听他话里有话，说道：“杨长老想知道什么呢，《破道书》的内容？”
“不不，我不是北辰院学子，怎敢擅自修习他们的功法。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怎么活下来的？哈哈哈，玲夫人欣赏我，觉得我能干，就这么简单。”
杨壮听了没有说话，他看了凤麒蛟眼睛几秒，然后转头吩咐下去，从今天开始凤麒蛟工时照算，但不必再上工，和他拿一样的工钱。
“杨长老，这样不太好吧！”
“你为玲珑商帮立了大功，这又算什么？杀一个杨二，不知道能追回多少钱。”他咬着牙说。
凤麒蛟无意间升职加薪，可惜心中没有一丝激动。不必再浪费时间，他恰好能把时间都放在修为上，体内八道长气，那气龙相爱相杀的问题，他正在钻研的关键。
“眼下这八条气龙都是一体，那就只有一起修炼了。”凤麒蛟估计了一下，没有外力相助，按照这样的修炼模式，他的速度会被无限拉慢。
不知道此生，他还能否入攀入四折？但躲在这里，那天魔星也一辈子都找不到他，大概也会以为他被邓陵老祖所杀吧！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奇妙。”
第四天傍晚，凤麒蛟在院子里散步，又看见了那顶红凳子：“七哥，帮主让您再过去一趟。”
“又给我传功？”凤麒蛟想了想，坐了上去，“走吧。”
规矩和上回一样，红凳子走得很快，快到了，这老仆人露出黄牙，笑了下：“能受帮主两次传功，这两年里七哥你算是头一个。”
“自然，我命可比他们硬多了。”
凤麒蛟敲门没反应，直接推门进去：“帮主，我莫七来了。我没为帮会立功，您还要传我功吗？”
继续往里面走，池子里依旧洒满花瓣，冒着热气，但那个沐浴的美人却不在。
“人到哪儿去了？”
凤麒蛟只当被放了鸽子，也不心急，在屋子里参观起来。
梳妆台上放着左右两把头梳，一把馥郁一把清淡。各种物件也都有两份，胭脂参半，还有半块狐皮面具。凤麒蛟总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听见屋顶上一阵长气轰击的声响。
一望可知，两人的修为皆是不低于他。凤麒蛟放下狐皮面具，翻出窗子看了一眼，只见玲夫人的曼妙身影在香风中回旋成舞，直比樱花雨下还要好看。
但她的对手更是不弱，两人似乎是从街外一直斗到这里，竟都逃过了通甲城的法阵。凤麒蛟瞧得入神，才发觉玲夫人竟是不敌，气龙被碎，撞破屋顶跌了下去。
那方位恰是水池，轰隆一声，她全身衣服都湿透，粉唇上破了道小口子，被血涂抹变得尤为鲜艳。
上方站着一个狐皮面具，收起折扇冲下道：“玉玲，你好生醒悟吧！”也就尖靴一点，闪烁着去了。
凤麒蛟伏在暗处，没被那人发现，他很容易看出：“这面具男人就是女扮男装，难道就是那位珑夫人，另一位帮主？”
狐皮面具去后，玲夫人浸泡在池子里，半天也没声响，凤麒蛟差点以为她溺水了。
“莫七，你倒是瞧得开心？”
“属下知罪。”
凤麒蛟连忙跳出来，此时玲夫人早换了一身外裙，整个人清清爽爽，没半点瑕疵。她一直走到凤麒蛟跟前，手按在他头顶。
玉玲今天本是想毒死凤麒蛟，把体内魔气全灌给他。此刻刚被打伤，反倒想和他多说几句，也就没有急着动手。
“刚才发生的事，你都看见了？”
“属下对着云之涯发誓，绝不会把两位帮主的事情说出去。否则，身死百年，不得转世。”
“你倒是机灵，你知道那人是我姐姐？”
玉玲长笑了一声，低头，那分明是看死人的眼神。
凤麒蛟装着没发觉：“除了珑夫人，这通甲一十三城，谁还敢对玲夫人您动手呢？”
玉玲冷笑道：“呵，别人家的姐姐都是温柔体贴，唯恐冷落。她倒好，刚刚从外头回来就把我训了一顿。”
“珑帮主是关心夫人您的，只是方式有些委婉。”
“偏偏你这个外人知道，偏偏要你这个贱奴来说。”
玉玲一巴掌朝凤麒蛟脸上打去，若换了平日必中了，可她刚刚摔伤了肩臂，反倒是给凤麒蛟送了一阵香风，忒得醉人。
凤麒蛟开口道：“属下是外人，自然不知道个中内情。今天谁来说都是一样，只要两位帮主和和气气，把这误会说开，也就是了。帮主的和气，那就是整个玲珑的福气。”
又长拜了三下，为她们祈福。
玉玲见他这般恭敬，闷哼了声：“你当她这么霸道的人，就一定有理？我过去不想去北辰院，偏一直逼着我。几年来一贯说着，呆在这通甲城除了浪费年华，修为无益，一无是处。方才回来我说想去了，她又怪我没出息，不让我去，我恼了，这才和她打了一架。莫七，你老实说来，难道这通甲城就没一点比得上北辰院？”
凤麒蛟心底盘算：“这么隐秘的事，这玉玲今日都肯告诉我，这杀心不小。不知今日如何脱身为妙？”一时间哪还有心情替玉玲比较。
“莫七，我问你话呢，干什么装聋？”
“夫人，我没去过北辰院，我心底自然是通甲城好上百倍千倍。但若是有机会，我还是想去，求得养气大道，才不枉费了我们这一生努力。”
玉玲听了他这个回答，一时也没了话，自嘲道：“我真是气坏了，问你做什么？来，脱了上衣，进池子去。”
“夫人，您今天都受伤了，这传功的事就免了吧。我明天也有时间。”凤麒蛟关切说道，转身就要溜走。
玉玲揪住他的后领，娇媚地吹了口香风：“小子，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就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才更要传功呀。”
凤麒蛟听也没听，因为他突然察觉到，那熟悉的地佛气息，就在这房间中的某处。“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