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吴地东海，他盘桓的时日实在太久。
墨启继续往东行，沿途渐渐变得荒凉惨淡起来。面如土色，瘦骨嶙峋，流民成灾。
两个穿官衣的人，在抢夺饥民的口粮。有个汉子见状大怒，上去就是两脚：“狗官，这些馒头你也吞的下去！”
他这一脚暗藏神功，那两个官兵发出猪叫，跌进道旁泥沟，半条命先去。
饥民们见了救世好汉，大叫感激：“大家快给恩公磕头啊，多谢恩公。”
汉子也是面带虚弱，如今是天魔，又卷土重来了，他们不得已，一家子从东边逃难过来，好几次差点就死咯。
“偌大一个炎汉朝竟受这般欺侮。”听灾民们说得艰辛，汉子又安慰道，“那些总兵早就逃了，但是只要有戚家军在，天魔一定会被击退。”
“天魔在哪儿，戚家军就再哪儿。”
“他们现在在仙游城，天魔势大，我真担心戚家军守不住。听说前日大战，吴天德吴将军已经以身殉国了。”
“不会的，不会的。”
灾民们抢了银钱，四散而去。
两天之后。
墨启看见了大湖，山风刺鼻。这几年所见，战火焚毁，百姓流离。这个炎汉王朝，表面上的繁华不堪天魔一击。
那个方向，白鹿岩的虚影。
下午，墨启在山腰一处荫凉休息。忽听西北方异响，一队人马统一穿着戚家军衣服，挑着险要小路行走。
带头人獐头鼠目，半短身材，面貌猥琐。墨启听得古怪，细细观察了一阵，绝不是戚家军。有不少养气高手。天黑之后行动依旧，最后来到了附近的一处百人小村庄。
这个村庄不大，青壮力不是进城就是当兵去了，剩下都是些老弱妇孺。面对来势汹汹的养气强者，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逃，只有逃。
几乎在同一刻，好几处地方同时传出吓人的尖叫。
“乡亲们快跑啊，是天魔进村了。”
天魔们故意把火把高举，照亮自己身上的衣物，和那个鲜艳的大字，仿佛在说，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老子是什么人。
年长的村民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你们不是!
小孙儿叫道：“天魔天魔!”
哐当一声，一个大水桶在地上骨碌碌滚动。
天魔们舔了舔刀口，骂骂咧咧，一根鸡毛都没有放过。放纵之下，四处劫掠，无形中开始了一场激烈的竞争。杀，杀，杀!
“戚家军变成天魔了，天魔杀人了啊！”
村民们四处逃窜。劫掠财物，大笑声，一把大火烧得天空红透，整个村庄一夜之间化为无有，所有财富与之同葬。道路上满满都是小儿哭叫。天魔们带着战利品，得胜而去，一头钻向大湖。
墨启戴着斗笠，从阴影中走出。
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泊着一艘大船，还有一面黑龙旗帜。船头有许多巡逻的天魔，接应天魔小队登上准备好的快船。
船上没有什么强大气息，倒是有一地窖被掳来的灵宝。
一个人影悄悄爬上了船，却是白天那救人好汉。
“天魔，都给我听好。”汉子一脚踹开船舱大门，“今天算你们倒霉，吾乃商北学子！”
这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天魔又惊又怒，统统拍板而起，直接动手。
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然后被一个个抛投出去喂鲨鱼。
汉子不耐烦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哪一个先下海?”
“先干掉你们这些败类!”
很快，汉子就陷入了天魔的重围，高级天魔长出了一对肉翅，而下方那些刚刚蜕变的低级天魔，乃至是伪天魔只拥有两只犄角。
重重的怨气连接成长枪，贯穿他的气龙双臂。
“拼了，我和你们拼了！”汉子发出嘶吼。
这个夜晚，东海海底注定有一场盛宴。
三天后，墨启化身商旅，走进白鹿岩下一处兵工厂。白鹿位于吴楚交界，岩多出奇铁，盛产宝石，乃是炎汉有名的名山宝地。
此次，墨启也非空手而来，仙游城中那批古船魔械，有一件吸引了他的目光。为此，他不惜跋涉百里，来到这古镇求解。
入门花了几千剑誉，墨启也成了贵客。水声风声送走读书声，如果不细加察觉，倒像是在什么江南园林人家。
一个姑娘在把玩一块美玉，面前的炉子里燃着，香透满屋。墨启早先听过，她是此间的传承者，欧冶齐，山民都叫她小齐。
“来了位稀客。”小齐笑起来，眼睛月牙儿似的，声音也简简单单。
墨启取出那把魔械匕首，同时将戚将军旧剑盖在上头，她的困意骤然消散，看了又看：“你这匕首是哪儿得来。这是白鹿岩的宝贝。”
“你准备一下，待会同我到铸兵阁去。”她兴奋地说，“欧冶家在这儿多年，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我在炎汉王朝仙游城得来，出自一艘古沉船。”墨启简单将过往说了。
欧冶小齐早就注意到了那些泡沫似的闪跃灵光。
“按照你所说，那些魔械也都不是什么上乘货色，但是唯独这一把，是万中无一。如果我没猜错，古沉船出世，也一定是为此。”
“戚将军身份非同小可，他眼下带兵镇守东南，不但汇聚了东海一州的民心。”墨启目光，仿佛又来到那军营，“可以说，整个炎汉王朝的英灵都在暗中庇佑，并把所有武道气运都加持在他身上。他若是一战失败，整个炎汉王朝的国运也会急转直下。”
“气运这种玄妙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信之则有，不信则无。”
“我这十年来，一路走来，只看到了这一份长气，昌隆王朝，那就是万中无一。如果养气士得之，便可一跃龙门。”
“原来是你养气士啊，别人都是老老实实养气，还有歪门邪道用什么假龙，你倒好，你要用王朝气运当你的气龙吗？”欧冶小齐咯咯地笑起来，“这也太好笑了，你不会是想要戚将军把这气运分给你，就靠这一剑和这魔械？这也太扯了。”
“这东西抢不走，若是能窥视一二，我也心满意足了。”墨启像是握住了一把钥匙，“欧冶大师，这把将星长明，正对应了远在东海的戚将军。”
欧冶小齐用手指轻弹一下，发出清脆空灵的声响。
“难得，只是……杀气太过，容易反噬其主。按我爷爷的话，谁要是得了这此器，恐怕要倒大霉。”
“不错，可良禽择主，修为不足就不能承载此器，福德不够就不能袭用此宝。所以我才来到这白鹿岩。”
“你是想让我改造?”
“此神器乃是关乎炎汉气运，你觉得你可以？”墨启没有嘲讽，而是十分认真。
欧冶小齐绕着走了半圈，用新的眼光审视，半晌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此器只有用人来重铸。却是需要不少材料，但不是我们铸兵阁里的寻常货色。也不要上天下海找来，只用等待时机即可。”
“那就拜托欧冶大师了。”
“打造需要的炉火与模具，我已经准备好。可是，你等得起，也受得住吗？”欧冶小齐不由呆住，今日此人登门，必然是做了充足的功课，也有了完善的准备。这是她欧冶家的宿命。
绝世之锋，应乱而出，或许此物可结束这个乱局。
得到墨启肯定的回答后，她看了眼窗外，清脆馥郁，林木鸟语，其后是层层大山，山后则是条条火路。
为了开启这匕首的气封，欧冶小齐用了五天时间。
“首先，需要一块拥有共鸣力量的质变宝石，可以重新唤醒这魔械中沉睡的野性。”
“一千块，木宝石，两千块，火焰宝石，三千块，五行宝石，这些也都是商北学子都紧缺的修炼宝物。”
炉火中里射出一团摇晃的幽光，仿佛裹着一层邪力，将周遭时空都带来了涟漪。
墨启取出来的，乃是一颗崎岖宝石。
欧冶小齐眸子里闪烁着水雾，透亮的肌肤因为惊讶泛红，能够助入门养气士直接化龙的异宝，此物价值绝不在魔械之下。
“除了质变宝石，这把剑命格缺损半角，还需要一味金木精华来补。”
“银鱼之精，铁甲之精，光华之精，春虫之精。”
一锤头一锤头，砸在空气上。
火星四溅。
那是戚家古剑与沉船魔械，两种本不相通之物，在发出共鸣。
在崎岖宝石和铁甲之精的作用下，两器互荣，一把新剑四尺错落有致，宛如脱胎换骨，原本凶恶的气息一改清明。那股味道，判若两剑。
“神乎其技，其技神乎。”
“将星长明，将星为吉星，这剑能给主人带来好运。”欧冶小齐道，“现在，你可以为他挑选一个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