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黑暗中的低吼，如同野兽一般的喘息，比起这些人面鸟，那东西更令人畏惧。
只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除了往前走，他们别无选择。
两人背对背依靠着，都在提防着自己面前怪物的突然袭击。姜璃思绪片刻，随即见她手指飞快变化掐起手诀，紧接着一道细小的红色的丝线自她指尖飘出，随着口诀低语渐渐攀附在身侧岩石，朝着那黑暗袭去。
“借物化物，拟我四方魂，虚假幻真，现。”
血红色的丝线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岩石上流动，随后飞快隐入黑暗，就在那血线消失不过眨眼间，黑暗中那声低吼瞬间扩大，那东西像是被惹怒了一般，愤怒的吼叫声让两人意识到了时机。
不必言语，兄妹二人几乎同时拔腿跑了出来，在迅速通过岩缝后，眼前才算豁然开朗。
巨大的青铜门屹立在眼前，青色褐色的锈迹斑驳，神秘与诡异紧紧将它笼罩，站在无法看到顶的谷底，头顶交错分布的铁链上挂满了尸体，一双双惊恐、空洞的眼睛就死死盯着谷底，像是在审判每一个觊觎青铜门的盗墓者，无数人面鸟在警觉中纷纷看向一处，似乎只要他们一有动作就会像野兽捕食一般冲下来。
“青铜门，这就是青铜门？”姜砚有些震惊于眼前这座庞然大物，也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都说这里能找到长生。
这样一座不知道什么时代能建造出的青铜门，的确很具诱惑，如果当年姜承乾想要寻找的长生是这个，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只是一道嘶吼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远处两道身影正激烈打斗着，仔细一看，有一身影忽明忽灭近乎透明，就像是魂魄一样，再一看，就会发现那身影与姜璃一般无二，不过幻化出的“姜璃”显然落了下风，对面不过几个飞扑就将她推至很远，身形也逐渐淡了下来。
“她撑不住了。”姜璃眉头微蹙，随即将手中软鞭用力一甩，清脆的响声带起一片尘土，同时也将那怪物吸引了过来。
四周的人面鸟虎视眈眈，但可能是因为姜砚身上那冲天的煞气，让它们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一直在四周徘徊试探，这也让姜璃得以抽身安心对付那似人的怪物。
谷底很是昏暗，四周的长明灯也仅仅只照亮了一小块儿地方，姜璃倒是不惧，只静静等着那怪物冲到自己面前，随后用软鞭狠狠抽打在他身上，将他击退几分，软鞭顶端的箭头借力扎进了怪物的身体，原以为这一下怪物不死也得掉层皮，不想他只是身形晃了晃，随后又不怕疼一样冲了上来。
这么抗造？
姜璃诧异，却也不再轻敌，她目光一凌，心想要将这怪物带到光地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便趁怪物还未近身时，就使巧劲将他用软鞭束缚。
怪物不断挣扎嘶吼，软鞭几乎束缚不住他时，借着长明灯摇晃的烛光，姜璃看清了他的脸。
几乎只需要一眼，姜璃就认出来眼前这张脸，震惊夹杂着苦涩的情绪瞬间蔓延至全身，原本凌厉的眸子也瞬间染上难以置信，她瞳孔微颤，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如潮水般涌来的情绪叫姜璃甚至忘记了眼前这怪物马上就要挣脱了自己的束缚，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长乐小心！”
随着姜砚的一声惊呼，一道刺眼的寒光从眼前飞快划过，紧接着就听到利刃刺进皮肉的闷声，怪物被刺云戟死死钉在了灯柱上，只是怪物依然像是不怕疼一般，挣扎着要来撕咬他们。
见状，姜砚握着刺云戟的手紧了紧，一身的杀气怎么也掩盖不住，就在他准备抽出刺云戟再给怪物一击毙命时，身后的姜璃突然喊住了他：
“阿兄别杀他！”
一双冰凉的手紧抓住自己握着刺云戟的手，寒意直达心底。
姜砚不解，只回头看向自家妹妹的瞬间，身上的杀气就被收敛得一干二净，可当看到妹妹苦涩的表情时，他心中疑惑更甚。
“他，他是陈皮。”
短短一句话，几乎要隐没在面前这怪物的嘶吼声中，但姜砚还是听清了，他知道陈皮，原先二月红的徒弟，后来九门中人称陈皮阿四，也是魏来的主子。
也是此时，他才得以借着烛光仔细端详这怪物的脸。
之前张日山提到过，陈皮折在了云顶天宫，现在看这张皱得像树皮一样干瘪的脸，凌乱如杂草一样的头发，还有那尖利的牙齿和指甲，恐怕都是尸变的结果。
一辈子都在墓里穿梭的人，最后折在了墓里，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九门的人，果然都无法善终。
“他现在这副样子，早就没了理智，也不会记得你的。”
姜砚知道妹妹的于心不忍，但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暴戾的吼叫，他还是无奈提醒。
姜璃当然明白，只是看着故人站在自己面前，即使成了这副模样，她依然不忍心伤害，甚至心生想救他的想法。
不用说，姜砚就知道自家妹妹心里的想法，在请求的话还没说出口时，他就先一步开口道：
“没有办法，他已经死去多时，现在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即使我们不杀他，留下来只会让他尸变的程度更甚，往后就再难控制。”
姜璃不语，只是默默看向面前早已没有了人的意识的陈皮，她试图从故人的脸上再看到一丝人性，让她有理由去祈求兄长救他，只是一切都是徒劳，如今的他只能称之为怪物。
姜砚知道她还在犹豫，索性又说道：“长乐，与其让他像行尸走肉一样成为一个怪物，倒不如让他体面的离开，你同他是故友，也应该清楚他不会想成为现在这样。”
是了，像陈皮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想让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怪物？
姜璃默了默，良久，只见她缓缓抬起手，在一道手诀后，一簇火焰瞬间在她手心燃起，透过摇曳的火苗，她最后看了一眼昔日故友。
烈火焚烧，火焰瞬间点燃了陈皮身上的衣物将人吞没，如同怪物一样的嘶吼在整个谷底响彻，引得周围的人面鸟更是虎视眈眈。
姜璃静静看着面前的火焰，火光下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般一一浮现，原以为一辈子的遗憾在此刻伴随着烈火深深烙印在她心间，曾经的那些隔阂、误会也永远失去了解释的机会。
一切的一切都已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