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还在调试话筒,看到沈永德先是一愣,战术性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好意思,现在采访还没有开始,我们今天没有采访家属的环节。”
沈永德依旧不为所动,“记者,你们不知道我女儿平时有多努力,她经常写稿到深夜,她每天都要忙着高考,还要一面写作,我这个做父亲的……”
“这位先生,我们还有工作要进行。”
沈永德说得多了,记者有些烦。
这不是纯纯耽误人工作嘛?
沈永德显然是没有逼数的。
他一只手放在了对方拍摄的机器上,“我知道你们有工作,但是你们的工作不就是给我女儿拍摄吗?一会儿宣读文章最漂亮的姑娘就是我女儿,你们一定要找好角度,我女儿这么优秀,你们能拍出来她十分之一,也……”
“先生,你妨碍我们工作了!”
记者没了好脸色,沈永德只得有所收敛。
此时,考室的两个老师压低了声音。
“现在记者对沈永德不满,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好像我们这里的人多没有见识似的。”
“你也听说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今天这么多人,他就是自己不要脸,也要给沈安柔留点儿脸面。”
“他都快把自己女儿夸上天了,就是不知道今天的采访沈安柔能不能对得起沈永德用尽毕生所学的夸奖。”
在记者面前,沈永德都快把沈安柔夸出一朵花了。
两个老师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沈安柔却听得清楚。
今天居然真的有记者过来!
那她就更不能掉链子了!
沈安柔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不断地默背已经烂熟于心的稿子。
她手上的速度也飞快,今天可是她的高光时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意外。
考室一共有三十个学生,稿子能够被选中进入决赛的就只有十个,其中就有沈安柔,因此她更是对自己信心满满。
一个小时时间到,进入决赛的几个人顺利交稿,沈安柔长松一口气。
稿子没经过评委打分,直接拿到了升旗台下。
沈安柔站在国旗下,看着台下的沈梨,心里飘飘然。
她跟这个考不上大学的乡下村姑没什么好说的!
扩音器下,前10名的稿子被阅读。
越到最后,沈安柔心里越是按捺不住。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讲台,拿出自己的稿子让人阅读,让人膜拜。
心理作用作祟,沈安柔死死地盯着台上的读稿人。
她总觉得前面的那些人是故意放慢了速度。
她的作品作为重头戏,最后一个被阅读。
她为了今天的高光时刻,特意买了一身新的衣服。
阳光中,国旗下,沈安柔款款走向话筒。
她脸上是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微笑。
虽然看上去确实有些僵硬,但状态也还说得过去。
“儒家创始人孔子在《论语》中有对于君子和小人的诠释,孔子言‘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沈安柔前半段的引用让不少人觉得是高光。
“还真是没看出来,平时沈安柔不言不语,没想到这么有文采,就连引用的《论语》都恰到好处。”
“人家这是低调而已,听说这次记者采访的环节就是专门为了她而设置的。”
潘洁闻言,高傲地抬起头来,生怕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女儿的文艺细胞算是随了她。
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写一些诗。
她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日常生活中,我们随处可见,也总有一些人自以为自己是君子,要成人之美,却并不自知是夺人所爱的小人。”
“古有‘一枝红杏出墙来’的赞叹,现有……”
文风到了后半段忽然变了画风。
原本好端端的引用,却在一次次的文章暗喻中被人听出端倪。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我怎么觉得她这是在阴阳她爹沈永德?什么成人之美,红杏出墙,她到底是不懂装懂,还是故意的?”
沈安柔毫无察觉,看到众人透在她身上的目光,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明星一般。
可惜今天的闪光灯不够亮,不知道能不能把她精心描绘的妆容拍摄出来一二。
沈安柔一面读着稿子,如沐春风,又看向只能坐在观众台的沈梨,瞬间神清气爽。
今天之后她一战成名。
而沈梨就只能遥遥仰望她的高度!
沈安柔心里想着以后,就控制不住的激动。
她拿着稿件的手微微颤抖。
等她成了名声大噪的作家,沈梨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沈永德和潘洁在人群中眉来眼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怯场,不愧是他们的女儿!
天生就是有能耐的。
临到结尾,沈安柔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众人的崇拜。
她放慢了语速,享受着大家目光里的羡慕。
直到大家脸上都浮现了一丝不耐烦,沈安柔也确实没有了可以展示的内容。
她才自认为完美的鞠了一躬。
台下响起了并不算热烈的掌声,记者走到台前时,将早就有的疑虑提出来。
“沈同学您好,我们是兴华报社的记者,对您此次的文章,我们有些问题想要深度了解。”
沈安柔故做端庄,脸上带着自认为甜美的微笑:“您请问。”
记者得到了允许,提出来的问题便犀利许多,就连目光都多了几分明目张胆的质疑。
“您之前多次向我们兴华报社投过稿件,可是不论是经典诗词的引用还是语句的语法,都是无可挑剔的,可为什么在今天的作品中错误频出?”
沈安柔都已经做好了被吹捧的准备,没想到记者张口就是一棒。
她愣在原地。
什么鬼情况?
不等她回答,记者的第二个问题又接踵而至。
“还有你今天现场写出来的稿子和之前的风格有所出入,很显然你不是很擅长今天的风格,那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改变风格呢?”
沈安柔嘴唇动了动,如鲠在喉。
记着问的这些问题她压根就没有准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