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念正准备说话,却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朝两个小姑娘看过去。
招娣抱着自己的小肚子,羞愧得满脸通红。
她刚刚明明跑去喝水了,没想到肚子还是叫起来了,真丢人。
招娣羞愧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沈安念看见那孩子连头都不敢抬,从耳尖到脖子红成一片,就差把头埋在胸口了。
“你们还没吃饭吗?”
招娣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可那句“吃过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安念过来看病人,带的都是水果,肚子饿了吃水果不顶饱。
她站起身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
李三花着急道:“沈干事,不用麻烦你了,我们不饿,顶一顶就能过去。”
肚子饿怎么顶得过去,只会越拖越饿。
“你们好好在这儿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医院食堂还开门,她去打了一碗臊子面,还特意问了食堂的师傅,打了一份少盐的瘦肉粥,还买了五个煮鸡蛋。
当李三花见到她带回来的东西,又感动又着急。
感动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着急是因为自己没办法报答她的恩情。
这年头粮食多紧缺呀,沈同志为她们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不知道她还够不够吃。
“沈同志,你不用买这么多东西,我们娘三分一份粥就成了。”
“那可不行,你还要给孩子喂奶,你要是不吃饱,哪有奶喂孩子。”
李三花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垂着头跟沈安念道谢,“沈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
今天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可除了这两个字,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别怪我插手你们家的事,让两个孩子照顾你肯定是不行的,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来照顾你?”
李三花默默擦泪,要还有愿意过来看她的,也就她爹娘了。
可大哥二哥已经结婚,家里穷,要是让爹娘来伺候自己坐月子,娘估计也很为难。
可赵家人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她只有找爹娘帮忙。
“我是黄庄人,沈同志,要是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帮我去通知我爹娘吗?”
“没问题。”
黄庄她去过的,很熟悉。
“你们先吃东西,我现在就去通知你的家人。”
“沈同志,太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沈安念问了她爸妈的信息,就骑着自行车去黄庄。
李三花的爸妈看起来年纪五六十岁数的模样,知道她是公社的干事,战战兢兢,害怕自己犯了什么错。
听说要去医院照顾李三花,沉默着久久没有回答。
沈安念看得心里一沉,看来他们并不怎么愿意去医院照顾产妇。
好在他们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从他们家出来,沈安念便去了黄长征的家里。
黄婶子见到她,十分热情的招呼她进屋喝水,还告诉她辣椒厂就要建了,这会儿正在挖地基呢。
沈安念对此非常感兴趣,把一大杯水喝光,就让黄婶子带自己去看看。
黄长征指挥大伙儿挖地基呢,见到沈安念的时候,笑呵呵地说道:“沈同志,还没恭喜你呢,听说你高升到公社当干事了,真是恭喜了。”
“同喜同喜,我看你们这辣椒厂建的挺大呀。”
提到辣椒厂,黄长征可是一肚子的骄傲。
“那可不是,咱们做辣酱要的坛子多,占的地方也大,我就想着把地方建得大一点,省得往后不方便。
沈干事,你是特意过来监督指导工作的?”
沈安念笑着摇摇头,“那可不是,我是过来办别的事。
你们村里的李三花,嫁到高山村的那个,昨天难产送去医院了,差一点救不回来。
现在赵水生家不愿意照顾产妇,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过来找她的父母。”
黄婶子生了四个孩子,最是能体会生孩子的痛苦。
听到李三花的经历,忍不住骂赵水生不是玩意儿。
媳妇生孩子差一点就丧命了,他却不好好照顾自己的媳妇,这还是人吗。
黄长征见她情绪这么激动,呵斥她道:“沈干事还在呢,你少说两句。”
“不碍事的,赵家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厚道,不怪婶子生气。”
黄婶子有她站自己一边,顿时气势足了,“那可不是,这事儿赵家就是做得不厚道,哪有这么做事的。”
“可我看李三花的父母,好像也不怎么愿意去照顾她,这是怎么回事?”
黄婶子叹了一口气,“三花那大嫂嘴可厉害着呢,我估计她爹娘也是怕她大嫂生气。”
李父李母老了,靠几个儿子养活,几个儿媳妇本来就瞧他们不顺眼。
现在要让他们去照顾家里出嫁了的姑娘,她们乐意才怪。
李父李母估计就在为这个为难。
沈安念的两辈子,父母都很疼她,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竟然还能成为个问题。
看来她的自我意识还是过重,不够深入人民群众,也不够了解他们的想法。
她借着这个机会,把黄庄的情况摸了个遍。
不得不说,黄婶子对黄庄真是了如指掌,从黄庄出来,沈安念的小黑本本上就多了好几个人。
她去到公社,整理自己收集到的资料。
第二天就把一份《高家坳花生榨油厂可行性》的规划书,交给陈书记。
她还顺带附带上了,从高队长那里拿来的小半瓶花生油。
陈书记看着那满满当当的规划书,感慨万千,“要是公社里的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干实事就好了。”
这话要是被人听到,她估计又要遭人恨了。
沈安念没有搭腔,眼巴巴地看着他,“陈书记,那您觉得我这主意可行吗?”
“你说得很对,镇上的粮油都很急缺,县城也是一样的情况,我们是可以在镇子打好基础,慢慢辐射到外面的城镇。
行吧,我明天把高队长叫过来,跟他好好说说。”
“好咧,书记,那我先出去了。”
陈书记看着像只小喜鹊一样,轻盈欢快飞出去的小姑娘,心里又欣慰又担忧。
这么能干的同志,不知道还能在他们公社待多久。
她愿意干实事,也有能力干大事,别人不敢想的她敢想,别人不敢干的她敢干,自己做的,就是给她一个发挥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