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岩抽完烟丢到地上踩灭,正转身离开,口袋里的手套掉到地上,正准备弯腰去捡时,出租车司机飞一般跳下车,大声呼喊道:“别跳!千万别跳!”
听到有人在呼叫,乔岩一脸疑惑四周看看,偌大的桥就他一人,难道是冲他喊?
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一把将其死死抱住,气喘吁吁道:“年轻人,千万别想不开,大把好时光还在后头呢。”
乔岩一头雾水,道:“谁要跳?”
司机一脸惊诧看着他,依然不放心地抱着道:“你……”
乔岩瞬间明白了,微笑着挥了挥手套道:“我在捡东西了。”
“真的?”
“嗯呐。”
司机看到乔岩心神平静才缓缓放开,抚摸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刚才上车时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已经开出去了,又不放心地返回来,没事就好,还走不走?”
乔岩感觉心里暖暖的,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居然牵挂他的安危,而且奋不顾身冲过来救他。一看司机就是个心地善良,正直勇敢之人。感激地道:“走啊,谢谢你。”
这次,乔岩上了副驾驶室,掏出烟递上道:“大哥,我虽然没想自杀,但你确实救了我一命,再次感谢,请问尊姓大名,认识一下。”
司机瞥了眼道:“你这是什么话,稀里糊涂的。我叫渠红旗,刚才真的吓死我了,看你还小,现在的年轻人太脆弱,动不动就想着自杀结束生命。逃避能解决问题吗,抗压能力太差了。要这样,我早死七八回了。”
“我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妻子早些年出了车祸落下终身残疾,儿子早早地就不读书了成天打架斗殴,女儿还算争气,考了三本,每年光学费就三四万,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你说,就我这家庭,谁能扛得住,不照样还得笑对生活吗。”
好一个笑对生活,乔岩似乎豁然开朗,看了看表道:“你晚上要跑到几点?”
“明天早上吧,我开夜车,我媳妇开白天。”
“那一晚上能赚多少钱?”
“哎!不等,好的话四五百,差的话一两百。”
乔岩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到手套箱上,道:“今晚别跑了,我请你喝酒。”
渠红旗看着那么多钱,连忙道:“这可玩玩使不得,快收起来。反正今晚也没什么生意,那就去喝点?”
俩人来到父亲的老兵餐馆,见他正准备打烊收摊,进门一只手搭在肩膀上道:“老爷子,高价炒几个菜喝瓶酒怎么样?”
乔建军抬头瞥了眼,又看看身后的渠红旗,起身冷冷地道:“烧得慌,怎么,没吃饭?”
乔岩摸着肚皮道:“中午就没吃,快饿晕了。”
乔建军将手中的东西一丢,一声不吭进了厨房。乔岩从柜台上拿了瓶一百多元的酒,坐下道:“渠大哥,这酒可以吗?”
渠红旗往里瞅瞅,疑惑地道:“这家店你经常来?”
乔岩点点头笑道:“不经常来,但在这里可以随便拿,因为那老爷子是我爸。”
渠红旗笑了起来,放松地道:“我说嘛,你爸身体看着挺拔硬朗,当过兵吗?”
“能看出来?”
渠红旗得意地道:“我也当过兵,当兵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再说了,我跑出租车几十年了,形形色色的人什么没见过,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职业。”
乔岩好奇地道:“那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渠红旗摸着下巴认真打量着道:“你……气质异于旁人,要么是领导,要么是老板。举手投足,眉目神情,还有讲话的语气,倒像是领导多一点。”
乔岩递上烟抿笑,摇头道:“都没猜对,其实我是个老师。”
渠红旗瞪大眼睛,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不可思议道:“不可能,绝不是老师,老师我能一眼看出来。就算看不出来,交谈十来句也能判断出来。”
乔岩饶有兴趣道:“那你给我讲讲,怎么判断的?”
渠红旗抽了口烟道:“这个……怎么说呢,我不会说,就是凭感觉。就好比算卦的,从一进门,就能从你眼里观察出你想求什么。再交谈几句,不经意间就把家底告诉对方了,当人家说出来时还一脸惊讶说好神奇啊,这都能算出来。”
“我们干这行的也一样,从你一上车,我就能透过后视镜观察个七七八八。就好比你,上车时神情严肃,一脸心事,似乎在纠结于某事无法决断。当听到那首英文歌时,又要反复播放,一定是想起了记忆深刻的某件事某个人。情绪经过一段时间发酵酝酿后,又去了南湾大桥,这时候人是最脆弱的,容易想不开,头脑一发热就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我说得对不对?”
乔岩不由得笑了起来,竖起大拇指道:“你比算卦的更直击人心,差不多,但我不会做傻事,还没活够呢。”
“那就对了嘛,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谁苦了谁,有的人还以为有多大壮举似的,死后就那么几天有人念叨你,用不了一年半载,早就忘光了。偶尔想起来时,却成了别人的笑柄和谈资,那谁谁谁是跳河死的,多憋屈,不如被大车撞死还能赔几个钱。”
“哈哈……精辟!话糙理不糙,确实如此。”
乔岩倒满酒,伸到跟前道:“菜还没好,咱俩先干一个。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今晚随便一聊,我特别开心。”
渠红旗爽快地喝下半杯,抹了抹嘴道:“你们年轻人压力大,尤其是知识分子,脑子里想的事比我们多,也容易钻牛角尖。像我,文化不高,能力一般,那有闲工夫想这想那的,一门心思就是赚钱,少跑一趟老婆孩子就要饿肚子了。”
“凡事得学会自我调节,不要总压在心里。就像今晚,管他有什么烦心事,喝一顿酒回去舒舒服服睡个好觉,第二天醒来该干嘛干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爱咋就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