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光耀组工干部出身,后来给时任组织部长的林福东当了秘书,之后就一直跟着,一直到离开。干过组织,又跟着大领导见过大风大浪,在调整人事方面应该是轻车熟路。
乔岩虽然还不了解丁光耀,但觉得不会在短时间内大面积调整人事。即便是调整,也是因为工作需要极个别调整,真要大动,要到年底换届了。
毕竟刚来,好多人还不熟悉,目前还处于调研阶段,外界的那些谣言或许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混淆视听,通过舆论给丁光耀制造压力。
还有一种可能,谣言的源头就是丁光耀,他故意放出风让下面的议论,从中暗中观察每个人的举动,也能看透各个势力间的明争暗斗。
当然,这都是乔岩的推测,具体是什么,只有丁光耀自己清楚。
任晓川在办公室足足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期间,乔岩想着进去倒茶水,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万一听到不该听的话,对他没什么好处,丁光耀也不希望他听到。
等童伟出来后,乔岩赶忙进去收拾茶杯,并暗中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比早上时候好了许多。他主动道:“丁书记,一个小时前福田镇书记沈国华过来找过您。”
“哦。”
虽然只有一个字,能听出丁光耀并不想见沈国华。幸好让他走了,要不然就挨批了。
“去把海平书记叫过来。”
丁光耀又和李海平聊了近一个小时。童伟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县长江国伟在会议室一直催问,客人已经到了。期间,乔岩进去倒茶时候提醒过一次,而他并不急于起身,似乎故意冷落客人。
终于,李海平笑呵呵地走了出来,看样子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回办公室了。
童伟抓紧时间进去汇报,丁光耀才慢条斯理起身,上了个卫生间,移步到走廊另一侧的沙发会议室。
进门后,一个长相斯文,皮肤白皙的中年男子连忙站了起来,主动迎上前握手打招呼,丁光耀笑容满面道:“张总啊,实在不好意思,处理了几个事,让你久等了。”
早上童伟汇报后,乔岩恶补了下相关知识,才知道他提及的华同集团是一家省属国有企业,旗下多以能源化工公司为主,在全省多达十几家,在金安县也有一座煤矿。那面前的男子应该是该集团的副总经理张永年了。
虽是国企,也有一套严格的等级划分制度,一般参照对等行政单位。华同集团是省属企业,按照行政级别相当于正厅级单位,张永年作为副总,等同于副厅级领导干部,比丁光耀还要高半级。
企业总归是企业,哪怕是董事长总经理来了,面见县委书记也得客客气气的。丁光耀敢摆架子,自然有他的道理。
张永年表现出应有的谦虚,放低姿态道:“不碍事。早就想着过来拜访你,一直抽不出时间,这次无论如何见见你,认认门子走走亲戚,心里就踏实了。”
丁光耀爽朗一笑,指了指沙发道:“张总太客气了,坐下聊。”
沙发会议室如同电视里演得一样,长方形的房间里,正前方摆放着两个单人沙发,上面挂着一幅金安县山水画。左右两侧各五个沙发,按照左为大的原则,客人一般坐左边,参会人员坐右边。地上铺着深红色地毯,庄严而肃穆。
张永年来时还带着随从,指着离他最近的男子道:“丁书记,这位是同福煤矿的矿长邹勇。在这边待了四五年了,对金安特别有感情,快成了你们这里的人了,哈哈。”
同福煤矿坐落在福田镇,取了华同集团和福田镇各两个字,故名同福。
丁光耀靠在沙发上翻看着提供的资料,眼睛微微斜了下半蹲起身的邹勇,算是打招呼。这个不友好的举动,刚才欢悦的气氛发生微妙变化。
张永年也感觉到了,硬着头皮介绍了其他人,接着道:“本来我们董事长要亲自来的,结果省里临时有会,被孔副省长叫去了,叫我先下来拜访你。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转达他的歉意。”
“哦。”
张永年的热情,被丁光耀的一个“哦”字弄得有些尴尬。侧头看看坐在一旁的江国伟,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江国伟冲他递了个眼色,张永年转向邹勇道:“邹矿长,要不你先汇报一下同福煤矿的情况吧。”
邹勇坐起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汇报起来。
等他汇报完,丁光耀突然转向江国伟道:“江县长,同福煤矿到现在生产了多少煤,创造了多少财富,又给我们上缴了多少税收?”
乔岩第一次见丁光耀和江国伟同框交锋。
江国伟比丁光耀年长,已经50出头。相比起丁光耀的瘦弱矮小,他人高马大,长相周正,气度非凡,俩人站在一起,外人不一定能分清谁是老大。
不同于丁光耀从市委机关空降,江国伟能走到今天,从最基层做起,一步步熬上来的。不见得有其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但无论从资历和阅历,远远优于对方。
上半年各县区“大轮防”时,谁都以为江国伟直上书记,即便不在金安县,也去其他地方上一个台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应该问题不大。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丁光耀从天而降,破碎了他的美梦。
丁光耀来后的这几个月里,江国伟表现得很消极,工作不积极主动,甚至传出和丁光耀闹意见。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上级用人还是正确的,政治上不成熟,思想上有情绪,经受不住考验。
听到丁光耀问他,江国伟放下水杯慢悠悠坐起来道:“同福煤矿这些年还是给县里创造了不少价值的。”
面对江国伟的答非所问,丁光耀转向张永年阴沉着脸道:“张总,据我说知,你们当时批的是年产量90万吨,按最低价1000元计算,这些年至少赚了几十个亿吧。从你们上缴的税费看,每年8000万,是不是少了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