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没有理会我的犹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又说道:“我知道,沈小姐要去深城了,所以你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吧?”
我摇头:“我不是那意思。”
又惊道:“你怎么知道她要去深城?”
“我猜的。”她脸上没有笑,只有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低落,“所以我问了她。”
我心一紧。
关于我和沈清宁的事,冷西还是知道了。
可此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想知道冷西是什么想法。
她一定觉得,我很渣吧。
可她什么也没有责怪,她垂下眼:“我刚刚做的那个梦,很长,梦见我父亲还有母亲,我以为我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可转眼,我就被一股力量压进了水里。”
她最怕水了。
所以刚刚的她,表现得极度的恐慌。
“我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在深不见底的大海,大海的水一点儿都不漂亮,反而是深黑的蓝色,让人感到窒息,我一直在叫我的爸妈,但他们都听不见,我还叫了老赵,可老赵也听不见。”
冷西说到这里,抬起头。
我看到她眼里白花花的东西。
本来就软的心突然就像融化了一般。
我坐在她对面,点了一根烟,继续听她说下去。
我本不应该在她面前抽的,可我不能不抽。
如果说对面的冷西是一条海里的鲸,能让我心里激起千层浪的话,那这烟,就是我的定海神针。
“后来,我就叫了你。”冷西葛然道,“只有你听到了,你跟我说,要我撑住,你会来救我。”
我弹了弹烟灰:“所以我救了你没?”
她摇头,轻轻笑:“并没有,我等了好久,还是不见你来救我,可我明明看见你的影子,你却始终都没有靠近,我知道,你一定遇到了阻力,你一定是在排除千难万难,我相信你一定会游到我身边,来救我的吧。”
手里的烟我已经抽不下去了。
任它在我手里燃烧。
因为这定海神针已经不管用了。
我沙着嗓子问她:“那你撑住了吗?”
“撑不住了,我只觉得我身体往下掉,我好像慢慢失去了意识。”
“对不起,是我的错,没能救你。”我越发难受。
这不是她梦境,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我始终没能救了她。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去国外。
她笑了笑:“我失了重,整个人快速的下沉,然后醒了过来。”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帮到你,我知道,我和你们能力悬殊……”除了说抱歉,我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以为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帮到她。
“不,你和欧阳浩的赌约我都知道了,谢谢你为我这么做。”她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慵懒的姿态,很笔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不会下那么大的决心离开欧阳浩。”
“你都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还因为这个事进了派出所,差点就走了歪路。”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我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
我讪笑道:“可你还是去了国外,还是去找了你的前男友吧?”
这句问话我是很认真的在问她。
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去找她的前男友了,我还想知道,这次出国,是不是还会去找他。
可她不会回答我,她说:“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吗?都不重要了,南天,你已经有你的沈小姐了,我去找我的前男友,又有那么重要吗?”
她这样反问得让我哑口无言。
听到她这话后,我整颗心都开始慢慢碎落。
我觉得,它们再也拼不起来了。
她的这句话,就代表,今夜,是我们真正告别的时候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最后,我丢掉早就没了火了烟头,对她说:“你去休息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我可以再到隔壁的。”她起身。
我抓住她的手腕,“就在这里睡吧,就当在你离开前,最后一次保护你。”
冷西没看我。
她目光看向地面。
那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地的伤感。
“好。”她应了我,然后走到床前,躺了下去。
她面朝着我,“如果你困的话,可以把我叫起来,我去隔壁睡。”
我点头:“嗯,睡吧。”
今天晚上,我怎么能睡得着。
纵然我是困得睁不开眼,我的大脑也会保持着清醒。
因为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清醒过。
我从来都是想当然的认为,我是帮不了冷西的。
冷西讲述的那冗长的梦,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这传递着一个信息。
我是仅次于她父母和老赵外,唯一一个她觉得可以依靠的人。
一向没有安全感的她,以为我可以依靠的,可我却迟迟不出现在她面前。
我到底在磨蹭什么?
因为我的自卑,还是因为我自以为是的想法。
我眼睁睁的看她沉入海里,可能还以为她是在寻找另一个出口,却不知道,她已经掉入了深渊。
我已经错过了。
她早已沉了下去。
我很想打自己一个耳光,但我看到冷西也没睡着,她侧着身,两只眼睛并没有闭上,而是直直的看着我。
她把自己用被子包得严严实实,刚刚进来时,她穿着的是长款睡衣,所以她的惊恐可能并没有消除。
“怎么还不睡?”我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情绪很低。
“我睡不着。”
“是不是有烟味?”
我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扫了扫眼前并不存在的烟雾。
“我怕我闭上眼,还会继续那个梦。”
她可能对刚才的梦已经绝望了吧。
我走过去,俯身为她理了理被子,笑道:“怎么可能?醒过来后,梦是不会延续的。”
“也许不会延续,你可能不知道,一个梦境,是会反复的吧?”她转身,平躺着看向天花板,“这个梦,我最近经常做,除了开头不一样,最后都是沉入了水里。”
我手垂到地上,迟疑了几秒,还是伸出来,摸了摸她的头:“我现在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她一把抓着我的手:“你能上来陪我睡吗?我保证,我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