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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迁城,乃是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乡,处于徐淮中心地带,南临洪泽湖,北接骆马湖、大运河穿行而过,位置紧要,但宿迁城却算不得什么名城坚塞,此地水患频繁,万历年间就曾因黄河泛滥而全城被毁,时任知县喻文伟放弃原宿迁城址,北迁至灵杰山南坡建造新城,周长不过四里,城墙不过一丈五尺。

至万历二十二年,时任知县何东凤才以砖石包砌土城,相比于淮安、扬州那种运河重镇,宿迁显得普普通通、狭小脆弱得如同纸片一般。

但刘国能没有选择,淮安被清军毁灭,扬州也被清军一把火毁了大半、城墙破损无数,而且如今驻屯在扬州的勇卫营、忠贯营、忠义营等部和他不是一路人,在扬州主持防务的傅宗龙更是冲着他磨刀霍霍,刘国能自然不会去自找麻烦,只能以防备徐州的大熙军为由,屯兵宿迁城。

但他屯兵宿迁自然不是真的为了和大熙打仗,而是准备炫耀一番武威抬抬身价,然后再顺运河南下渡江前往南直隶。

刘国能手里本有四万余人,在江北又收拢了不少溃散的明军和清军撤离时找出路叛变的原左部残军部众,加上强拉的壮丁和一碗稀粥换来的饥民,兵马膨胀至六万余人,沿着宿迁至邳州一线排列起来,也有一番浩浩荡荡的阵势。

刘国能心中暗自揣测,他这六万大军,加上在江南的上万精兵,还有抄掠的那么多金银财宝,也算得上一些上好的筹码,大熙总得高看一眼,给他一点特别的好处吧?

但事实却给了他一记重击,从安庆回来的亲信,带来的消息让他惊怒不已:“小的连那宋先生还有武乡军的主帅的面都没见到,他们只派了一个参谋来和小的谈判......不,说是谈判,实则就是通知而已,根本没给小的开口的机会......”

“爷爷当大王的时候,武绍还是个小小都头,那宋献策还不知道在哪里行骗果腹呢!就是他们的执政,当年也就是个百户所的小旗官而已,如今竟敢如此骄慢于本大王?”刘国能满脸怒意,却强压着怒火,抬了抬手:“继续说,他们开了什么条件?”

“武乡军那边说.......大王若是诚心投诚,就要全军无条件的放下武器,等待武乡军前来接收.......”那名亲信偷眼瞧了刘国能一眼,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至于大王和诸位将帅......按照武乡军的政策,主动投诚且没在战犯名单上的,可以保留私财家宅,但不能再领兵,包括身边的亲兵都得遣散等待整编,武乡军会派人暂时护卫大王等人的安全,等襄阳的总教导处和军法处派人来审核以后,再另行安排。”

“欺人太甚!”一名将领猛地一拍桌子,跳起嚷嚷道:“大王!万万不可答应此等要求啊!兵马弟兄是咱们安生立命的本钱,武乡贼这般要求,和要咱们束手待毙有什么区别?武乡贼怕是要等咱们松懈下来,便要赶尽杀绝了!”

刘国能却皱着眉没有回他的话,朝他亲信问道:“你刚刚说,武乡军把咱们送去的金银都收了,东虏的人头都退了回来,这是不是代表着武乡军还有和咱们谈判的意思?他们提出这般条件,是不是要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那名亲信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恐怕不是......那参谋说得很明白,宋献策专门让他传话给大王,说武乡军此番入江南,大王是敌是友他们都无所谓,无非是辛苦还是轻松的区别而已,大王......”

那名亲信忽然停住,满脸的尴尬还带着一丝惧意,刘国能皱了皱眉,怒喝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婆婆妈妈像什么模样?”

那名亲信身子更弯了一些,说话有些磕磕绊绊:“武乡军说......大王从流寇变成官军,如今又要从官军变成大熙军,滑不溜秋如同泥鳅,让人如何能信?倒是扬州的那些明军,还懂得忠义的道理,他们......”

“他娘的!都是反贼出身,讲个屁的忠义?武乡贼就是看不起咱们!”刘国能怒气冲冲的打断了那亲信的话:“礼收了,连句好话都没有,这是故意在折辱咱们!干他娘,武乡贼难道非要和咱们干一仗才开心?”

衙门中静得落针可闻,刘国能喘了几声粗气,又问道:“老杨那边呢?武乡贼入浙江的马进忠与额同乡,当年一起从延安府杀出来,也算有些交情,额也不求他什么,只让他当个中间人帮忙说和说和,他那边总会给些面子吧?”

那亲信沉默了一阵,见刘国能吃人一般的眼神看来,才硬着头皮回道:“大王,杨将军派去的使者,被那马进忠礼送回来了,那马进忠说,他若还是流寇,自然可以念着同乡之情、沙场之谊,尽全力帮大王一把,可他现在是武乡军的武济伯,武乡军有规矩、有律法、有制度,他必须遵制而行,大王若是想谈,他按制不能逾越,只能请大王去安庆、或者襄阳了。”

那名亲信顿了顿,继续说道:“马进忠是在大街上见的咱们的使者,所部的参谋教导都在,他说他接待咱们的使者,已经是看在往日情谊的面子上违纪的行为了,所以他才将军中的高层都找了过来,而且之后还得为此写封检讨,其他事情,他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装模作样!”刘国能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茶杯都弹了起来:“干他娘,自己上了岸,就想把咱们踹水里,薄情寡义,实在令人心寒!”

一名将领干咳一声,插话进来:“大王,武乡贼如此轻视额们,说到底还是因为额们没有展现咱们的实力,当年做流寇的时候,咱们也不算突出,三省大战,咱们是武乡贼的手下败将,松锦之战、山东之战,咱们都是一溃千里,如今这扬州之战,夺人眼球的也是守卫扬州的勇卫营、忠贯营等人,咱们兵马虽多、兵将虽强,但武乡贼没有切身体会,自然是瞧不起咱们的。”

刘国能皱了皱眉,他听明白了那名将领话语中的意思,抬头看向西北方向:“这么说来......只能打一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