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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下葬万寿山的明朝皇陵之后,乾清宫便空了出来,但皇太极似乎住惯了西苑,只在接见蒙古、朝鲜等地使臣,或明国降官之时才偶尔去乾清宫中呆一阵子,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居住在西苑之中。

多尔衮和萨格洛便一路朝西苑而去,萨格洛光着上身,一路大摇大摆,引来不少内侍和侍卫围观,多尔衮被他甩在后头如同跟班一样,一双眼阴狠的左右扫视着。

皇太极早早收到奏报,已在太素殿中等候,除了皇太极,还有锡翰等内大臣和几名八旗军将旗主。

萨格洛入了太素殿当即跪倒在地,眼泪立马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皇上啊!奴才委屈啊!奴才为大清出生入死多少年了?不过是占了些田土包衣,怎么就要被人赶尽杀绝了?求皇上看在奴才往日刀里来火里去的苦劳,为奴才做主啊!”

皇太极暗暗嗤笑一声,扫了一眼周围的八旗贵胄和将领,又看向多尔衮,似乎是在等他出声分辩。

但多尔衮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看萨格洛表演,皇太极明知萨格洛无礼闹事,却把这么多满官贵胄都留下来看热闹,摆明了只要借机打压他的声威,人家雷霆雨露都准备好了,多尔衮心中还藏着怒,懒得配合皇太极表演。

皇太极皱了皱眉,柔声细语的教训道:“萨格洛,你是爱新觉罗家的老奴了,怎能这般放肆?亮伤疤、摆功劳,这大清谁不知道你萨格洛的忠勇?你摆给谁看?想要丢谁的脸?”

萨格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磕在地上:“皇上,奴才有错,皇上尽管处罚便是,但奴才受了委屈,实在是忍不下去啊!求皇上做主啊!”

皇太极又看向多尔衮,多尔衮却依旧不说话,皇太极眯了眯眼,开口询问道:“墨尔根戴青,朕把这般要紧之事交给你,你怎么闹成这副样子?”

多尔衮叹了口气,扫了眼一旁面色古怪的八旗贵胄将帅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锡翰等内大臣,忽然跪倒在地:“回皇上,臣弟无能,不能替皇上分忧,实在处理不了这些庶务政事,请皇上恩准臣弟领兵去前线,臣弟愿为先锋、攻伐武乡贼。”

“胡说八道!”皇太极严肃的教训道:“你是大清的亲王,就该上马能领军、下马能治政,岂有偏废之理?遇到一点挫折便撂挑子,便是让你上了战场,又如何能去打硬仗血仗?就凭你这句话,朕就该罚你的银、扣你的牛马包衣!”

“这是堵了我的退路,非要我去得罪那些八旗贵胄不可了!”多尔衮心中暗暗冷笑,直起身子,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形象,中气十足的说道:“皇上教训的是,是臣弟一时糊涂,既然皇上委臣弟这般重任,臣弟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做好!”

“圈地分田、设立旗庄、分发包衣,乃是皇上明旨下发,内三院和户部早已拟定了章程,臣弟所做一切都是按照章程做事,某些人对此再怎么不满,臣弟也只有四个字回他——有定制在!”

萨格洛又一头磕在地上,“痛哭”道:“皇上,您听见了吗?奴才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家里六个兄弟,跟着老汗和皇上战死了四个,三个儿子,一死一残,奴才不过想多要些田土包衣,睿亲王殿下却抓着此事指责奴才干犯国法,这是要杀奴才的头吗?”

周围的八旗贵胄传来一阵嗡嗡声,皇太极嘴角不可察觉的抹上一丝微笑,旋即便消失不见,温煦的安抚了萨格洛几句,朝多尔衮说道:“墨尔根戴青,萨格洛为爱新觉罗家流血流汗、牺牲不小,朕想要改一改那定制,赏他些田土包衣,你觉得如何?”

多尔衮暗自冷笑,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八旗贵胄,硬梆梆的答道:“皇上是天命之主,所言乃金口玉言,这大清哪条制度不是皇上一言而决?只是萨格洛强占的田地里不乏汉人官绅的田土和前明勋贵的奴仆乃至家眷,皇上如今还要用着他们,还是让萨格洛将这些田土包衣退还为好,臣弟再另拨田土包衣给他便是。”

皇太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萨格洛,你把强占的汉人官绅和前明勋贵的田土奴仆都退回去,朕让墨尔根戴青另外拨付给你,你今日这般放肆,朕必须要罚你,罚银一千两、丝绢五十匹,你觉得妥当否?”

萨格洛喜出望外,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奴才愿意受罚、愿意受罚!谢皇上开恩!”

皇太极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向多尔衮:“墨尔根戴青,待入秋之后,朕便要起兵攻伐武乡贼了,朕的事情多,要把精力放在作战上,这后头的事,朕都交到了你的手里,这是信任你的能力,若是再闹出这种事情来,待朕班师回朝,你可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

多尔衮眼中寒光一闪,磕头道:“臣弟知道了,臣弟绝不会让皇上失望!”

紫禁城东不远处,一间被数个披甲清军看守着的宅子里,洪承畴正在书房中龙飞凤舞的写下“戒急用忍”四个字,正勾勒了最后一笔,一名和他一样束发且穿着前明服侍的人闯了进来,正是大凌河之战中被俘虏的监军兵备道张春:“洪亨九,你果然没猜错,洪台吉果然借着那旗庄的事敲打多尔衮了。”

“刚刚写下这四个字,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不上了.....”洪承畴哂笑一声,将桌上刚写的纸揉成一团:“豪格在山东,洪台吉估摸着最晚入秋就要起兵去攻打武乡军了,把多尔衮留在京师,洪台吉不放心,让他领军出战又不愿意,只能借故敲打他,一则挫多尔衮的声望、给他一个警告,二则也是挑起多尔衮和八旗贵胄间的矛盾,即便多尔衮有心,没人支持,他也只能蛰伏着了!”

“说的是,那萨格洛我与他接触过,是个憨蠢的直脑子,他来闹事,背后必然有人指使!”张春点点头:“所以咱们要不要帮忙添把火?该做些什么?”

“火是一定要添的,但是无需劳心费力去做些什么......”洪承畴微微一笑,铺了张新纸书写起来:“写几个字送给多尔衮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