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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稍停!”吴成打断了老汉的话,疑惑的问道:“王家屯的地虽说都是些依山的贫瘠山田,但总归都是军屯田,转卖军屯不说经过兵部、兵备道什么的,至少也得咱们沁州的千户通过吧?那什么大善人有什么资格把军屯田放给你们种?”

“因为王家屯的田,早就不是什么军屯了,都是大善人的私田!”那老汉摇了摇头,说道:“县里的洪主簿带着地契来的,这王家屯的田大多在天启年间就抵给了大善人家,要不是看到地契,咱们哪敢来招惹屯军?军爷若不信,那大善人的管家和洪主簿他们都在西山村,军爷可自去询问。”

吴成双眉紧皱,回头看去,一旁气息到现在还没喘匀的何老头见状会意,赶忙凑了上来解释道:“吴小旗,万历末年开征辽饷,屯军需缴纳的屯粮也翻了倍,军户本就穷困,哪里受得住?那时候就不少逃亡的了,加之天启年间灾害不断,想来是王家屯不少活不下去的军户私下里把田地抵押给了那大善人家里,抛田逃亡了。”

吴成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但王家屯的那些田,名目上依旧是军屯?”

“自然是挂在军屯下面的!”何老头毫不犹豫的回道:“军屯转让得层层上报,私下交易官面上都是不承认的,再说了,成了民田就得承担朝廷税赋,反倒是亏本的买卖,与其费尽心思转为民田,不如依旧挂着军屯的名义,使些钱贿赂上边,反正上面也只要屯粮大差不差便行,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何老头顿了顿,扫了西山村的村民们一眼,继续说道:“吴小旗,你们这次带了不少流民回来,咱们自然是照着军屯田册安置,有不少就安置到了王家屯里,想来他们种的田,就是这些名为军屯、实为私田的屯田。”

吴成听了个明白,不由得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老汉却已经急了:“军爷!您知道朝廷的名目从来做不得数的,这王家屯的田既然已经成了私田,自然该按地契来!军爷,咱们这些人的田地都被收走了,若无田耕种,岂不是统统都要饿死?请军爷开恩啊!”

他这番话惹得王家屯的屯丁纷纷叫骂起来,西山村的村民也不示弱,一个个吹鼻子瞪眼怒骂,两边都在往前涌,一时间局势又有失控的迹象。

“吵什么!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谁再喧闹吵骂,统统拿了!”一声虎喝响起,一队旗军冲进人堆乱打,人墙顿时厚了几层,彻底将两边的人分开数步,这帮“生力军”可没有吴成那么客气,拿着木棍打得两边的村民和屯丁头破血流,稍有反抗便拔刀相向,这些村民和屯丁早没了之前械斗之时的血气,面对明晃晃的刀子只能乖乖的退开。

岳拱从人墙留出来的通道走了过来,看着瑟瑟发抖黯然流泪的老汉,冷哼了一声:“吴兄弟,你有时候就是太心软,面对这些刁民,直接拔刀便是,何必跟他们讲道理?若非我回村的路上收到消息,赶忙集结兵马来援,你们这几十号人,刀都不敢拔,怕是要出事的!”

说着,岳拱提着刀鞘戳了戳那浑身在抖的老汉,恐吓道:“老头,莫欺负年轻人不晓事,我与你来说道理,军屯就是军屯,自然得由军户来种!就算是那大善人的私田,和你们这些民户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这个百户所里头请佃的民户可没有你们的名字,轮不到你们来耕!”

那老汉浑身一抖,也不回话,双眼含着泪求助似的望向吴成,眼中隐隐含着怒火,吴成皱着眉扫过西山村的村民,见他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都紧紧攥着手中的“武器”,赶忙拦住准备继续说话的岳拱,柔声问道:“老汉,我问你,那大善人是张家的人吗?和张家有没有关系?”

那老汉摇了摇头,回道:“秦大善人是咱们武乡本土人,和张家也没听说有啥关系,但都是乡绅,平日里应当也少不得走动的。”

“不是张家的人就行!”吴成冷笑一声,起身揉了揉蹲得略有些酸痛的腿,拍了拍岳拱示意他和自己走:“老汉,您稍稍休息休息,我和这位岳总旗去商量个办法,您放心,绝不让你们西山村的村民吃亏。”

那老汉狐疑的看了吴成一眼,点了点头,吴成将岳拱拉到之前站过的小坡上,挥挥手示意毛孩过来:“毛孩,去找些民装来,咱们有多少人就找多少民装,木棍也弄些来,要打人痛的。”

毛孩领命而去,岳拱看着他飞奔的背影,疑惑的问道:“吴兄弟,你这是准备做什么?驱散这些刁民,何必去找民装?”

“此事没有这么单纯!”吴成冷笑着的说道:“表面上是西山村村民争地,背地里到处都是那秦大善人拱火的痕迹,呵!这世上哪有往外吐田土的地主?收了人家的田,还帮人家安排好了退路,西山村都是山田,王家屯虽说也贫瘠,但好歹也有几亩中田,秦大善人这是拿宝马换驴,真就是百年难遇的大善人啊!”

“你是说,那姓秦的在针对咱们挑事?”岳拱立马反应了过来,又摇了摇头:“不对,那姓秦的不过是个武乡本土的小地主,哪来的胆子招惹咱们卫军?”

“对啊,一个本乡的小地主,背后没人撑腰,怎么会来招惹咱们卫军!”吴成脸上冷意更浓:“那老汉怎么说的?‘都是乡绅,平日里少不得走动’,呵,没有张家这个权势滔天的大善人站在背后,秦大善人又怎会来动咱们的田地?”

“你是说,这事是张家在背后操纵?”岳拱面上一惊,赶忙问道:“可张家刚刚跟咱们签过协议,又何必来招惹咱们?不怕和咱们撕破脸?”

“那协议就是张废纸,我们清楚,张家也清楚!”吴成淡淡的回道:“那协议之所以还有用,是因为我们顾忌张家的权势、而张家顾忌咱们背后的人,只要这顾忌没了,那份协议拿来擦屁股都嫌咯!”

“这场械斗,就是张家对咱们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