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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只有小小一座,是青砖堆成,盖着残破的黑瓦,没有烟囱,几棵倔强的小草从砖缝中探出头来,仿佛在嘲笑出现在这里的周世晚。残破斑驳的砖墙上长满了湿腻阴幽地青苔,一只毛色黑亮、拖着长长尾羽地大嘴乌鸦落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惶恐的周世晚,黑亮的眼睛中是仿佛看死人般的冷意。房间的窗户一点点儿大,都不如监狱防风的小窗户大,从中透出那一点儿昏黄的光,不知道为什么,周世晚总觉得那灯光冷冰冰的,一点儿没有灯火该有的温暖。

周世晚抬头看着屋顶上这只大的吓人的乌鸦,心里像扎了鱼刺一样难受,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吓得尖叫一声,回头去看,却是一个矮小枯瘦的老人,老人身形佝偻,穿着褴褛地衣衫,戴着顶破草帽,手里拿着支竹竿做成的鱼竿。老人的草帽帽檐很宽,遮住了他的整张脸,看不清老人的模样。

周世晚本就害怕,看到这个忽然出现的老人,吓得又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惊恐地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想问老人是人是鬼,又怕犯了忌讳,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恐惧。

“你这小姑娘能在这里,我这老头子就不可以了吗?”老人没有抬头,哑着嗓子问,声音说不出的古怪,仿佛是夜枭的哭泣声,让周世晚听得更加害怕。

老人显然也感觉到了面前的小姑娘的惧意,桀桀怪笑了两声,仍是沙哑着嗓子说:“你撞到我,难道不该道歉吗?好没有礼貌的丫头。”他微微抬了抬头,但是帽檐还是把脸遮的严严实实,一点儿都看不到。

“对,对不起。”周世晚赶紧道歉,急急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这里太吓人了,您突然出现,我没有防备……”她语无伦次的说,将心底的恐惧全部暴露了出来。

老头又桀桀笑了两声,回头指了指不远处,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砂纸打磨墙皮:“我一直在这条河上钓鱼摆渡,这里是我家,倒是你怎么会来这里?这个地方轻易没有活人来的。”

周世晚并没听到他刻意强调“活人”两个字,只是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河,河看上去明明不宽,却一眼看不到头,河水也是墨水一样沉重的黑色,不知道到底有多深,有多远。河边狄花瑟瑟,枯草凄凄,说不出的荒凉阴森,倒是让周世晚心里略略安稳了些——既然老人一直在这里摆渡都没事儿,那这里虽然可怕,但是还算安全吧?这样想着,她小心翼翼地问老人:“老伯伯,我,您能送我回去吗?我是从一座大楼过来的,我我想找我爸。”

“我只会摆渡,别的一概不知。”老人冷漠地说,不知道摸出来什么朝屋顶一丢,大乌鸦“嘎”的叫了一声,扑棱棱地飞走了,老人又转向周世晚,“要我渡你过河吗?”

周世晚想自己实在没什么去处,不如过了河看看。于是点了点头,感激地对老人说:“可以吗?那就谢谢您了老伯伯。”

“那就跟上吧。”老人冷漠地说完,转头拖着鱼竿慢慢往前走去,佝偻的身形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弱小。周世晚想了想,也迈步跟了上去。然而老人明明看起来走得很慢很慢,周世晚却用尽全力才能追上老人的步伐。

好不容易来到河边,老人从船上搬起一块破木板搭在木船和岸边,做成个简易地跳板,对周世晚冷冷地说:“上来吧。”

周世晚看着浮在河面上的小木船,船上的木头看起来都已经腐朽了,还有些残缺,有些迟疑,委婉地问道:“老伯伯,您这船,真的能用啊,这都破成这样了,会不会漏水啊……”

“爱上不上,不上你就自己走。”老人的声音不辩喜怒,说完就要撤去木板,周世晚赶紧喊住他。

“别啊大爷,我上船、上船!”周世晚立刻认怂,紧跑两步踏上木板,小心翼翼地挪上船,找了个好歹比较起来干净一点儿的地方坐下,看老人收起木板,船慢慢往河中划去。

船颤颤悠悠的往河中心而去,周世晚坐在船上,低头看着水面,河水死沉沉的,没有一丁点儿水波,水面墨水一样的颜色,仿佛是一块墨玉,浑然不动。周世晚有些好奇,想要伸手去摸一下水面,被老者喊住:“不要乱动,不然出了意外别说我没提醒你。”他一边摇橹,一边冷冰冰的说,吱呀吱呀的浆声也冷冰冰的,不知为何让周世晚有一种催命的感觉。

周世晚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地说道:“对不起,我就是好奇,这水为什么没有波纹……我不知道不能碰。”

老人哼了一声,冷冷地怪笑一声,没有说话,仍是慢悠悠地往前划,看着不宽的河,划了许久居然还是没有到岸。周世晚回头去看,发现后面也已经看不到岸边了,再回头往前看,对面也看不到岸,让她心中更加惶恐,小心地问到:“老伯伯,为什么这么久了还到不了岸,这河看起来明明不宽啊。”

老人笑了一声,停下浆,缓缓直起身子,回头看着周世晚,桀桀怪笑着对她说:“上了我的船,也该付船费吧。”

周世晚一下子愣住了,浑身上下找了个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一时尴尬地愣在原地,小声说:“老伯伯,我……我没带钱,能不能等我哥来了再给钱啊。”

“没带钱?”老人笑声低哑,听起来竟然和那大嘴乌鸦的叫声有几分相似,充满着不详和死亡的气息,“没带钱,那就下去吧!”老人说着,忽然举起那支看起来腐朽破烂的船桨,向着周世晚的头就要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