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文帝前元年间。
刘恒无语凝噎。
这都什么时候了，央洲的这些大小官员、将领士兵，还在一门心思地各种捞好处，半点也没有想着说是现如今情势不妙——如果说普通的士兵们不懂这种政治局势，也收不到什么各种重要的一线信息，进而更加不清楚时局的危机程度的话，那确实没错。
但是作为统帅的将领们呢？
更不用说，这一次跟随简峰一同南下的那些随同官员们了。
他们就是再消息没有那么灵敏，此时被派着一同南下，也应当有点敏锐度，能够感受到一些问题才是——官场上的人，特别是在京中做官的人，哪一个没有敏锐度了？
但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没有把这边的事情放在心上。
更加让人心存怀疑的是简峰。如果说那些随同官员们不知轻重，只知道一门心思为自己牟利的话，那么他这个接受了皇帝任命重托的钦差大臣，应该是更加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什么的——是要能够处理好莺莺国舰队的事情，更不要说，他现如今的主要防线还是要与对方坚持作战的。
这种时局之下，是什么官员享乐、借机捞取好处的时候吗？是什么加大力度压榨百姓、让民间怨声载道、几近没有活路的时候吗？
就算是贪官，那还得知道什么时候能贪，什么时候不能贪的啊。
【当然，简峰能够在宁州府停留这么久，慢慢悠悠地等待皇帝调动的各地兵马赶到曲江，也是有着莺莺国舰队方面的原因的。】
【在攻下了平海县和稳海县、控制了入海口一带后，莺莺国舰队并没有接着像之前一样狂飙突进，他们再进一步进入了明城，但是对于其他城池却没有再发动多少攻击。】
【在占领明城之后，莺莺国舰队曾在九月初的时候去骚扰附近的城池，又在二十一年年底攻陷了临近的三座城池，过程非常轻松，兵不血刃。但是在轻而易举地夺下这三座城池之后，莺莺国舰队却也没有像是对明城等地一样维持占领，而是没两天就退了出去。】
【因为，莺莺国舰队确实没有多余的兵力用来维持更多城池的占领了。】
【作为全权代表的波廷格，他在占领了平海县、稳海县、明城三地之后，便在这三座城池各地分兵驻守，而除了这三个地方之外，莺莺国舰队还已经分出了一部分兵马驻扎到了大本营馨屿、以及鸟岛下辖的鼓岛。】
【这样多的兵力分配，让莺莺国舰队剩余的兵力已经不能组织成一支足够有战斗力、足够强大的军队了，自然也很难进行下一步军事行动——不论是波廷格自己可能有的各种计划，还是查尔斯在任时就曾经策划过的天江战役。】
【同时，此时的央洲已经步入冬季，寒冷的气候、自西北而来的大风，这些种种自然条件也不利于莺莺国舰队作战。】
【当然，没有继续作战归没有，但是波廷格也没有什么都不干。除了安排莺莺国舰队各部分兵力的驻防和轮换外，他还时常派人向曲江巡抚、余紫蝉等人递交书信，表示莺莺国舰队现在愿意与央洲的具有全权代表身份的人进行谈判，不过，这件事情也一直没有回音，曲江巡抚、余紫蝉等人对此皆是并不回应。】
【在二十一年年底，十二月的时候，波廷格见平海县等地情况稳定，既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和动荡可能，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机会，于是，他干脆返回了馨屿，去处理馨屿和濠门一带的莺莺国事务。】
明朝，永乐年间。
朱棣确实想到了莺莺国舰队方面大约在这段时间中没有什么大动作，否则，简峰再怎么犹豫、各地兵力的支援再怎么还没有全数抵达，他也不能在宁州府那么优哉游哉地停留了两个月。
当然，莺莺国舰队本身拥有的兵力数量也摆在那里，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莺莺国舰队的动向还是让朱棣吃了一惊：“波廷格就这么南下去馨屿和濠门那里了？”作为莺莺国舰队上职务和权力最大的人，作为莺莺国的全权代表，他居然就扔下莺莺国舰队在曲江一带的舰队，南下去馨屿了？
——虽然现在来看，莺莺国舰队短时间内确实没有什么北上的好机会，也没有什么北上的余力；同时，央洲看起来也威胁不到莺莺国舰队，但是，就这么走了，还是有些让人惊讶。毕竟，莺莺国的舰船虽然速度确实比央洲快上不少，但是那么远的路程摆在那里，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波廷格也难以做到第一时间赶回前线。
不过……朱棣转念一想，波廷格的这个选择也没什么毛病。
实在是央洲真的没有给莺莺国舰队造成什么压力，这才能让波廷格这么放心的离开——尽管莺莺国舰队中除了他这个全权代表，还有海军司令和陆军司令。
唉，央洲啊！也不知道简峰和一群随行官员的事情有没有被莺莺国舰队打探到消息，如果没有打探到也就算了，要是真的被打探到了……那波廷格只会更加放心。
多么让人无言的事实。
【前往曲江的简峰，开始分配他手上的兵力。】
【曲江这个行省，原本就拥有三万余人的兵力，而在开始与莺莺国舰队交战之后，先是从外省抽调了一万人，随后又抽调了外省兵力、雇佣本省，加起来又增加了九万余人。】
【这前前后后算起来，曲江理论上已经拥有了十三四万的军队，兵力不可谓不雄厚。】
【但是，这也仅仅是理论上。】
【央洲的兵力，虽然确实在地方上设有不少，但这些兵力并不是集中在一处的。】
【央洲的兵力部署，在一个省中，主要的兵力基本上分为四个层级，分别是提、镇、协、 营，其中，营就是最基本的单位。】
【但是，一个营的兵力，并不是固定的。一个营的人数，要根据当地各项事务的繁杂程度、驻守地区的重要程度等来决定，通常而言，是两百人到一千人不等。】
【而就连一个营，都不是集合在一处、驻扎在同一个驻地之中的。是的，就连人数并不多、还是整个兵力层级中的基本单位的营，都要分散驻扎在许多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驻扎人数很有可能只有数人，不到十人。】
【即使不谈武器装备等方面的事情，仅仅从央洲军队这样的分散驻防情况上来看，在面临紧急情况的时候，想要召集起所有兵力，集中起来一同作战，都有极大的难度。】
【毕竟，通讯上的难度摆在那里。】
【而分散各地的驻军，其相应的战斗力，自然也被极大地削弱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更主要的问题是，央洲各省各地的驻军，即使只是不到十人的分散驻军，都不是能轻易调动离开驻地的。】
【央洲本身的对外作战并不多，特别是到了皇帝这一任。或许在开国初期、甚至在中前期，都有一定的对外作战任务，且是大型作战任务。但是时至今日，虽然不能说没有对外作战的任务，但是这种对外作战，在莺莺国舰队到来之前，也多半是一些匪患等等。】
【因此，央洲军队，特别是与国界线不接壤的省份的军队，其作战的任务和性质已经被极大地削弱了，现在的央洲军队，包括之前曲江的军队，最大的任务不是对外作战，而是对内维持社会治安，以及保持政治秩序。】
【简单来说，央洲之所以驻军这么分散，就是因为士兵们承担的不是对外作战任务，而是对内的维持稳定的任务。】
【他们的日常职责根据所属军队的不同、驻地的不同，可以分为看守陵寝、看守府衙府库、看守监狱、押解罪犯、护送钱粮货物、处理匪患盗贼、设立关卡、巡逻探查、缉拿走私、护卫官道、保护驿站、看守城门……以及，镇压造反。】
【总之，这么多而杂的任务，这么广泛的职权范围，就将央洲军队、特别是非边境军队的作战属性压制到了最低点，而将其他属性放大到了最大，进而让央洲不能将所有驻军放在一处，而必须分开，去处理这些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样算来，央洲的兵力，并不能直接等同于国防军队，而应该将其视为国防、警察、内卫三者甚至更多的集合体，且，在这其中，国防的属性在眼下的央洲，甚至是最为少的。】
【因此，央洲各地驻防的兵力数额归数额，但是真正可以用于作战或者抽调的兵力就少之又少了——毕竟，这些处理各种事务的士兵，也不能随意抽调走啊，抽调走了，当地的这些事务谁来处理？任务谁来执行？很多地方本来就只有不到十人的驻军，哪来的人手可以抽调？】
【更何况，在战争被发起的时候，当地的官员更加要注重社会秩序的维持，必须防备着有人趁着局势混乱捅出什么大乱子。于是，他们不仅不能随意抽调驻防的兵力，相反，还要维持，甚至还要增加驻防兵力才行。】
【这个问题不仅是曲江的问题，更是整个央洲的问题。】
【因此，其他省份虽然能够在沿海地区出现战乱的时候抽调一部分兵力用以支援，但是他们能够抽调的兵力实际上也并不多——他们也得维持住当地的治安才能谈及其他。】
【当然，央洲兵力的问题不止这些，还有调兵速度的问题，比如皇帝抽调了一批军队前去支援，但是等到其他地方的军队抵达的时候，莺莺国舰队早就已经攻下需要支援的地方，并且前去下一个、下下个目标了。】
宋朝，开宝年间。
赵匡胤等人都有几分无言，又有几分无可奈何。
央洲，确实是驻军分散，连最低层级的营都要分散驻扎在不同地方，且每个地方的人数都不一致，最少的甚至可能不到十人……这确实是分散兵力，也确实非常不利于对外作战，也确实是让央洲真正能够作战的军队数量要比纸面上各省所拥有的兵力数量差上许多。
但是……这个问题也不只是央洲的问题啊。
军队，那么多军队，各省布置上数万人的军队，难道都是为了让他们去前线作战吗？
当然不是啊！
每个省分配到的兵力数额，除了那些挨着敌国、挨着边境线随时都有可能要面临战争的地方，其余的地方的兵力，不都是主要用来维持社会治安、保护官府并执行官府的各项命令么？！
事实上，就连那些挨着边境、随时有可能要面临与外敌作战的地方，他们的兵力也有一部分要分出来用以维持当地治安、用以执行官府的各项任务的。
没有哪个地方的兵力是完全用来进行作战，而没有一丝半点额外任务的——非要说的话，那些作战军队，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执行，但是潜在的任务中也包括维持治安。
央洲的这种做法，实际上完全是常规做法。
包括大宋，虽然大宋现在还处于开国作战的时期，赵匡胤还打算继续征战，但也已经有不少兵力被分配到了国内各地，用以维持治安、执行任务。
而这些分散在各地的驻军，确实不是能够随便调动抽离的。他们被调走了，谁来维持当地的治安？谁来执行官府的各种任务？即使真的抽调，也得小心计算着数额、维持好平衡。
赵光美看着神迹的分析，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地道：“所以，神迹认为，央洲的军队实际上的情况应该是国防、内卫、警察三者乃至更多的集合体……”
神迹这话，是将军队的职能又进行了划分——而什么情况下会有这种划分？是在需要划分的时候，是在要对军队内部进行变动的时候。
换言之，难道日后的央洲，已经不把这些各种各样的职能和任务，放在军队之中了？
什么国防、内卫、警察……国防很好理解，内卫也很好理解，警察……可以理解为观察、预警、监察等等，看起来像是在社会层面的一种军队。
——以及，神迹这么详细地解释央洲当时的军队分散部署情况，这实际上是很多朝代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之所以要这么细致地解释，难不成是日后的央洲已经不再这么部署军队了？
像是一直强调营级都不能集中部署，那反过来看，就是说日后的央洲，营级、包括更高层级的军队，都已经进行集中驻防，而不再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