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洛斯下意识这样认为。
还能有什么可能呢?他本就是被自己强迫留下的,既然找到了打开锁链的法子,自然不可能再留下。
可没过多久,门外一声轻响,那个人竟然又悠哉悠哉地回来了。
“公爵……大人?”厄洛斯神色怔忡,像是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
“嗯。”柳疏应了一声,回到床上,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枕边,钻进被窝,“好久没出去了,竟然这么冷。”
如今已是深冬,柳疏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不知道出去了多久,不过看他眉目间无法遮掩的倦色,时间应该不会很短。
而被他从外面拎回来,随手放在枕边的,竟然是一袋糕点。
柳疏确实不是想跑,只是在这地方待了太久,实在无聊得厉害,加之虽说厄洛斯做饭的手艺还不错,但日日吃他做的东西,这么久过去也腻味了,尤其馋起这一口糕点的甜味来。
想着厄洛斯离开一次也得不少时间,便想着趁他不在出去逛逛,只不过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在路上就浪费了不少时间,返程时也耽搁了些时候,故而回来得比厄洛斯还晚些。
回来晚了,就说明他能挣开镣铐的事已然暴露,柳疏心中自然也不是全然没有波动,但总不能在厄洛斯面前落了面子,也没法解释什么,只好当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可厄洛斯不可能只当无事发生。
“公爵是想吃糕点了吗?”厄洛斯语气飘忽,似乎还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切实际,“告诉我一声,我去做也是一样的。”
“吃腻了。”柳疏恹恹地别过脸,有些犯困。
他不过随口一言,自己都并未多想,厄洛斯却从其中听出了旁的意味。
柳疏吃腻了他的手艺,是不是对他这个人也腻歪了呢?
在他身边待腻了,所以开始想要离开。
既然如此,那在此之前……
柳疏没有离开,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想?
厄洛斯不敢确信,他起初以为柳疏是真的被他所禁锢,所以才暂且留在他身边,但此刻想来,这段时日里,柳疏一直都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偶尔和他置气,也不过是嫌他在床上闹得狠了,不愿搭理他而已。
或许他从来都能随意抽身离开,只是不知因何缘故,配合着假装被束缚的模样,留在他身边,成全了他的美梦。
似乎有些……他痴心妄想了。
凭什么呢?
柳疏凭什么为他驻足?
厄洛斯想求一个答案,却又不敢问出口。
他实在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个。
却还是忍不住希冀。
如果……
柳疏对他,真的还有一分不一样的在意呢?
他或许并非被随手逗弄的玩物,那段于他而言刻骨铭心的朝夕相处,也曾在对方心上留下痕迹。
柳疏见他杵在原地怔愣许久,就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半点儿开口解释的意思,继续裹着被子小憩。
且不说柳公爵的性子本就不会主动解释什么,就算此刻他开口道出“真相”,厄洛斯依旧会患得患失,反倒前功尽弃。
他的管家先生还差着一点好感度呢。
他的心意,当然要厄洛斯自己慢慢发掘才好。
——
柳疏又留在了这个房间,甚至还亲手给自己戴上了镣铐。
“如果这样你能少胡思乱想些,那就戴着吧,反正都一样。”
他这样说。
厄洛斯却只是沉默。
这些日,他越发沉默,正如柳疏所言,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亲吻,拥抱,求欢。
他越来越频繁地做着这些事情,似乎只有最亲密的接触,才能令他稍有一分心安。
他知道柳疏随时可以离开,却不明白对方为何选择留下。
他只有如此,只能如此。
却又在对方无声的纵容中越发茫然。
柳疏这些日的态度,实在让他难以自拔,甚至不自觉中,生出了种被爱的错觉。
可厄洛斯又实在难以相信。
哪怕他比谁都祈盼这份爱,可真正触及对方的心意时,却又生了惧怕,患得患失。
他怕极了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的美梦再度破碎,却也太想求得一个答案,美梦成真。
偏偏柳疏从不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哪怕这些日的所作所为几乎要将他的心意昭然若揭。
那次之后过了半个多月,柳疏又一次耐不住性子,出了门。
这次离开的时间比前一次还要久,甚至没有刻意避开厄洛斯,像是彻底玩尽兴了才肯回来。
厄洛斯发觉他再度消失,一时惶然之后,便坐在床边,开始了沉默而执着地等候。
他也不知自己这样坐了多久,等了多久,直到门外终于传来动响时,四肢百骸都已近乎僵硬了。
他明明早已对柳疏的一举一动都无比熟悉,凭着脚步声基本就可以认出是他,何况这处地下宫殿隐蔽无比,根本没有旁人知晓,便是让厄洛斯翻遍了脑海去想,也寻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可房间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厄洛斯甚至有些不敢抬起头了。
他怕极了此刻的种种仅是他漫长等待中凭空生出的臆想,等抬起头的瞬间,便会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又是空欢喜一场。
“再低下去脖子都要断了。”柳疏也不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看着他那副死活不肯抬头的模样,有些无语。
之前绑他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成鸵鸟了。
熟悉至极的声音传来,厄洛斯几乎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确认过那道站在他面前的身影无比真切,才一点点扯动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公爵大人回来了呀。”
“嗯。”柳疏淡淡应了一声,模样依旧是一如往昔的高傲骄矜,只是目光落在厄洛斯身上时,不经意间柔和了两分,开口便也不再那般冷硬,“又以为我走了?”
厄洛斯抿了抿唇,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干脆避而不答。
向来无比矜贵的血族公爵翻了个极不优雅的白眼,语气中甚至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