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们录制第一期节目那日，这一晚，沈燃又梦到了柳疏。
梦中人躺在他身边，神色不是他无数次渴望过，也曾在梦中见过的温柔眷恋，反倒冷淡至极，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嫌恶厌弃。
原因无他——被褥之下，梦中人纤细白皙的的足踝上戴着精致的镣铐，甚至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圈红痕。
镣铐上连着锁链，将人禁锢在独属于他的这一方天地里，无法挣脱，难以逃离。
可或许，他被厌恶的原因并非仅此而已。
连被褥都无法掩盖的，是通红且泛着水光的眼尾，以及雪白肌肤上大片靡艳的痕迹，从脖颈，到锁骨，修长白皙的四肢，甚至连一些隐秘之处都未曾幸免。
就连放在枕畔的手，纤瘦的腕上都落满了红痕。
可怜得近乎凄惨。
梦中的他似乎实现了内心深处最隐秘、肮脏的欲望，将心上人关入了自己的囚牢，也再无需克制自己，尽情对柳疏为所欲为，将满腔爱欲都加诸于他。
——他也确实很想这么做。
只是此刻的沈燃依旧心怀顾虑，不敢放开手去做罢了。
梦中的他确实得偿所愿，将柳疏囚禁在自己身边，再无人可窥伺，再不能出去招蜂引蝶，也再不会被抛弃。
可同样，梦中柳疏冰冷彻骨，失望而厌恶的目光，沈燃同样记忆犹新。
就算已经走到如今近乎形同陌路的这一步，他依旧会害怕。
他怕极了真的被柳疏所厌恶，怕极了来自于心上人的恨意。
或者说，沈燃终究是不死心的。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忍不住希冀着，万一呢？
万一柳疏只是一时生他的气，说了些气话，过阵子消了气，就愿意原谅他了呢？
虽然可能性很小，可但凡有一点点复合的机会，谁又希望被爱人怨恨。
这也是沈燃一时没有动作的原因。
他还不想这么快掐灭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
可就算沈燃再不死心，柳疏也会帮他死心。
一周之后，第二期节目播出。
沈燃还记得，那一次他们拍摄的内容是模拟约会，因为是抽签随机组合，他不想和别人搭档，更不想柳疏和别人搭档，还第一次打电话求了家里人帮忙暗箱操作。
可不过是那日早上，他似乎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和柳疏保持距离。
口是心非。
那一天，他们一起看了电影，逛了街，被粉丝围堵，而后又一起去吃了冰激凌。
就是在那家冰激凌店里，柳疏帮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回到别墅之后，还录了那日的约会感想。
沈燃等的，就是这个部分。
他曾问过柳疏许多次，那次采访，他和工作人员都说了些什么，柳疏每次都只是说，等回头节目播出，他就知道了。
沈燃早已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不在时，柳疏是怎么对旁人评价他的。
虽然在镜头前，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实所想就是了。
“小沈很可爱啊，很活泼，也很热情。”
柳疏一贯温和平淡的语调出来，沈燃的心就凉了大半。
这样的态度，只怕是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可即便是客套话，沈燃也想听听柳疏对他的评价。
“虽然年纪小，但很细心。”
又说他小，那么多次了，他有多大，柳疏不是最清楚了吗？
“那就希望我的小朋友以后更成熟，更谨慎一些好了。”
“毕竟……算了，我想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应该已经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沈燃骤然愣在原地。
正如他所料，柳疏话中的意思，此刻的他还真的能明白。
甚至因为太明白了，反倒宁愿自己听不懂这些话。
柳疏说希望他更成熟，不过是觉得他幼稚莽撞，至于不谨慎……
是笑他这么轻易就动了情交了心，而柳疏，不过是与他玩玩而已。
他们都知道那天录制的内容会在什么时候播出，也就是说，柳疏早在那时——他们捅破窗户纸，确立关系的当天，就已经做好了抛弃他的准备。
冷静而残酷。
也正如柳疏和他分手时所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自己一起走下去。
越发衬得自己可笑。
他到现在还抱着那点儿飘渺不切实际的渴望，可对方却清醒无比，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一切。
不给他留半点儿希望。
沈燃终于彻底从中清醒过来。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太幼稚了。
沈燃低声一笑，不由得又想起自己之前那个梦。
将柳疏囚在身边，锁在床上，再不必克制心中的想法，可以肆无忌惮，对他为所欲为……
或许到了这种时候，那些想法也可以付诸实践了吧？
毕竟柳疏这般决绝，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沈燃阖上眼，神色愈冷，像是再无半点儿情绪。
可这样的冰冷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须臾，泪水便从眼尾流下，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与此同时，柳疏听到了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
算算时间，第二期节目已经播出了。
看来沈燃是已经看到那些话了。
柳疏叹了口气，到底也没办法心如止水。
他家小朋友那样不顾后果，甚至于有些疯狂的性子，也不知道要做出些什么事来。
——
过了几日，有个新节目宣传的线下活动，其他嘉宾都会到场，柳疏也不好推辞，只好一起过去。
活动时主要都是在回答旁人的问题，嘉宾彼此之间没什么交集，两人又是一贯会在镜头前装模作样的，倒是没人觉察出柳疏和沈燃有什么不对劲来。
只是活动结束后，吴盛非拉着众人要一起吃顿饭，说是杀青宴有人缺席，总要再好好补上一次才行。
“你上次就放了鸽子，这次可不许再偷溜了。”吴盛对柳疏说道。
柳疏也这两日也不怎么忙，听他这么说，笑着应允：“好好好，我也没说不去啊。”
吴盛满意地点头，两人说笑了几句，都未曾留意到不远处，沈燃落在柳疏身上的，深邃得近乎可怖的目光。
宴席上，柳疏向来都是被众人灌酒的对象。
他不太能喝，可在这样的“围攻”之下，也不得不抿了几口，度数不高，只有一点轻微的意识模糊，不算很醉。
沈燃带着无害的笑端了杯果汁给柳疏，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还如同从前一样亲热：“前辈，喝点果汁醒醒酒。”
柳疏抬眸看了眼对方，倒也毫无芥蒂，接过对方递来的果汁杯，含笑道：“多谢了。”
沈燃看着他一点点喝下那杯果汁，脸上的笑意终于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
柳疏当然知道沈燃递过来的东西八成有些问题，只是他也想看看，沈燃到底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喝下那杯果汁后，一时倒还没什么感觉，只是之前微醺的头晕目眩之感似乎更重了些，却也还能强打起精神，继续应付和他搭话敬酒的人。
熬到宴席临近尾声的时候，柳疏的意识已然逐渐模糊，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分毫。
直至彻底失去知觉，就这样栽倒在了身旁的沈燃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