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萧迟像是被惊雷击中,霎时怔在原地。
明明那天还不是这样。
柳疏这段时间待他的温柔和用心,每一分每一毫,他都切切实实地看在眼里,无论如何,萧迟绝不相信那只是一场无聊时随手逗弄的游戏。
只是萧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陡然消失这么久,又对他说出这样冰冷甚至称得上嘲弄的话来。
浑浑噩噩熬了一夜,第二天到了学校,萧迟发现,同柳疏一起消失了许久的江越明突然出现了。
萧迟也没心思纠结从前那些矛盾,几乎是冲上前去,向他询问柳疏的下落。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吧。”萧迟神色颓然,语气却笃定,“他已经18天没有出现过了。”
“我当然知道,可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江越明瞥见萧迟泛红的双眼和浓重的黑眼圈,神色有些复杂,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往日看到他时不屑又忌惮的神态。
“不管有没有关系。”萧迟几乎要被这些日的莫名其妙折磨疯了,从前的阴郁沉默一扫而空,发红的瞳孔透出种说不出的癫狂,“只要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就好。”
“求你。”
江越明在对方这样的注视下,隐隐有些心颤。
他从前就看得出,萧迟绝不会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私生子,日后也不会安于现状,就算一时落魄,也算得上一身傲骨。
如今却能低头对他说出一个“求”字。
只为了换得那个人一点点,哪怕不知真假的消息。
那样深刻的情感似乎已经刻入骨髓,当是坠入深渊的妖魔好不容易攥住了一丁点儿光亮,浓郁厚重得近乎令人溺毙其中。
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柳疏到底都对这家伙做了些什么?
江越明稍稍皱了皱眉,他从前还担心柳疏被这家伙骗了感情,现在看来,反倒是柳疏轻轻松松抽身离开,反倒是萧迟栽得彻底。
可即便如此……
“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告诉你算了。”江越明敛下心头的震撼和担忧,眯了眯眼,神色有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他出国留学去了,这几年估计都不会回来,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们这种人,都是一早就被家里安排好了路的,柳家很早就计划好元旦后要送他出国,我还以为他至少会把这个告诉你,没想到……”
“什么意思?”萧迟察觉对方的未尽之语中有些不明的意味,连忙追问道,“你把话说清楚。”
江越明难得朝他露出一点儿笑意:“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我还以为他已经告诉你了,他之前就是想逗你玩玩,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之前萧鸣过生日那会儿?”
“他看你一个人猫在角落里,问了萧鸣一句怎么回事儿,结果萧鸣那家伙估计是刚被他打败吧,心情比较暴躁,说你这家伙阴郁得很,一般人接近不了,让他别白费力气。”
“柳疏看着好说话,没什么脾气,其实不服输得很,这不,就来证明自己不是‘一般人’了。”
“我不信。”萧迟双目猩红,神色几近猩红,说出的话却像是没什么底气。
毕竟就他对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哥哥的了解,这样的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否则凭什么,那样一个人会突然接近他,又对他那么好。
可即便如此……
“我不信。”
“不可能。”
……
萧迟一遍遍重复着,好像这样就能彻底泯灭江越明话中的可能性,让这些令他一时半刻都找不出分毫纰漏的合理讲述,变成一场无稽之谈。
江越明眉目间划过一丝不忍,悄悄叹了口气,到底有些看不下去,转身离开。
萧迟靠在树上。双目紧闭,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却又倏地睁开眼。
还没到放学的时候,向来小心翼翼不敢逾矩的少年却毫不犹豫地跑到学校的偏僻角落翻墙出去,冲往柳家的方向。
却又被无情地拦在门外。
萧迟便蹲在不远处,死死盯着柳家大门的方向,直至双眸干涩难忍得过分,才肯稍稍眨一下眼。
像是生怕多眨一下,便会错过对方的身影。
可直至日薄西山,他都没能等到柳疏出现在眼前。
他在柳家门口整整等了一夜,冬夜的风冷得刺骨,萧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近乎要僵硬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却依旧不肯离开哪怕半步。
直到第二天早上高烧昏在路边,被人送到了医院。
萧迟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眼皮沉重得抬不起分毫,双唇干裂,手上还吊着水,四肢好像还带着昨夜寒风中的僵硬,也动弹不得。
医生说他的医药费已经由昨天送他来的好心人付过了,萧迟费力地开口,想要询问那人的身份,医生却说那人称自己只是碰巧路过,看到他昏迷在路边,离医院又不远,就顺路送了过来,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萧迟却总觉得不可能只是这样。
他想,或许自己就是撞了南墙也回不了头了,到了这一刻,他依旧认定,昨夜送自己来医院的人与柳疏有关。
这念头来得毫无缘由,他却笃定至极。
虽说前一日在寒风中冻了那么久,可萧迟到底年轻,体质也好,不过一日就能出院了。
他却还像个毫无理智,半点不知道教训的疯子,又一次等在了柳家门前不远处的地方。
不出所料,又是一夜徒劳。
萧迟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好不容易找到从前柳疏常去的那家茶餐厅,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这两个漫长的夜晚逐渐消磨了他的固执与希冀,也让被爱欲冲击得毫无理智的大脑,稍稍恢复了一点清醒。
他依旧不相信柳疏会这样毫无缘由地骤然离开。
他也依旧不相信这么长时间的种种,只是一场不服输的游戏。
哪怕到这一刻,萧迟也依旧坚信,这之后,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或许是他还不够强大,还不配站在柳疏身边,所以才留不住那个人。
或许等之后的某一日,等到自己足够与那个人比肩,有资格站在柳疏身边的那一日,他就能再一次见到对方。
又或许,如果有他比柳疏,比柳家还要强大的那一日……
无论这些天的种种是真是假,无论柳疏那晚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哪怕违拗那个人的意愿,他都能永远,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