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营前,仅剩不足两千还有行动能力的战士们聚集了起来
数百伤员被单独编为一营,保护在最中间,所有仅剩的火药,都被集中起来,静静看着这座奋战了两月有余的营垒。
木石堆砌的营墙在惨烈拉锯的攻防战后,摇摇欲坠,到处都是焰火和铳弹磨砺后的堆砾。
就是在这宛若废墟的营垒中,来自不同地区,不同编制,却同为精锐的明军将士,抵御了十数倍于己的敌军,并且宛若钢刀斜插于南下准噶尔军的腹心。
对于一个新生的大统一王朝初期,总是不吝于创造前无古人的军事奇迹。
就在昨日,来自北面的使者终于突破重围,来到黑水营报信。
为了传递这个消息,张煌言派出了三批,十一名使者,最后只有两人成功抵达。
他们穿过沙漠,避开僧格和阿济格、满达海以及阿拉布坦的封锁线,把来自北面,有关西征军即将和僧格决战,准噶尔主力已经无法抽身的消息带来。
虽然张煌言在信中并没有下达什么命令,但其中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就是让王愬见信之后寻机突围,北上和主力会合。
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还得通知叶尔羌城方面,有关战场形势的变化
傍晚寒风阵阵,来自大漠的风砂裹挟霜雨,在人的皮肤上刮过如同刀片
将士们都套上尽可能多的衣物,有些是之前出发时带着的,大部分干脆就是从死去的敌人身上拔下来。
这些来自漠西草原的蒙古人用腥膻羊毛和牛皮制成的衣物,可远比明军的战袄适合西域的冬天。
马上就要落雪了
王愬本人同样如此,从一名准噶尔鄂托克酋长身上缴获的熊皮大袄,紧紧裹住,只有头上象征武官的兜鍪和长长羽缨,能够分辨出他的身份。
在黑水营正中广场上,用担架摆好了两百多具遗体,那是这近两月来在拉锯中牺牲,遗体勉强夺回的同袍。
纷纷被披上白绢,然后在王愬微微颔首后,一一点燃身下木柴
火苗窜起,就迅速蔓延,最后炎光敝月
伴随着火光延伸,不仅仅是遗体,还有周边的营房,同样开始燃烧起来。
是夜,黑水营内,火光滔天
河对岸的准噶尔军都看呆了,明军这是咋了?走水?
还在晚餐的准噶尔士兵,纷纷拥挤在河边观望,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王愬向着岳镇邦稍稍颔首,二人已经两三月没有打理面容,胡子拉碴的,根本看不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上马,开门!”
“轰隆”
一声巨响,原本就已千疮百孔的营门轰然倒塌,紧接着无数马蹄争鸣,激流奔涛,汹涌而出。
“明军出营了!”
斥候的嘶吼声在黑水河畔蔓延,原本还在观望的准噶尔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阿拉布坦被从营中通知后,立即指挥人马,准备出营。
就在准噶尔骑兵不断在黑水河畔聚集之时,于黑水河北面,一串串宛若星光点点,正如游龙倾巢南下。
紧接着,阿拉布坦就见到了从叶尔羌城方向逃回来的,几名带血的游骑。
“叶尔羌突......突围了!”
阿拉布坦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居然觉得有些荒谬
叶尔羌,突围?
那一万多人在吃干饭吗?
沈平鸿和尧勒瓦斯手里还有多少兵?四千?五千?
“到底怎么回事!”
一名头领直接忍耐不住,抓起来人的衣领厉声相询
“北边,北边又有明人的援军,数不清,不知是三千还是五千,只是一个上午,就,就把我们击溃了......”
说到这里,逃人的眼中都还有惊恐
“他们简直就是魔鬼!像草原上的野狼,和以往的明军都不一样,见到人就扑上去,也不说汉话,但也不像蒙古人,根本不列阵,更不怕死!”
“那其他人呢?”
阿拉布坦追问
“散了,全都散了,那援军一到,城里的叶尔羌人就像疯了一样,全部都杀出了城,我们大头领被火炮打中,大家都没有办法,只是一味朝着南边逃,那些个奇怪的明军紧追不舍,就,就在后面二三十里的追着......”
接着,还没等阿拉布坦更多话问出口,河畔那边就已经爆发硝烟。
长驱出营的明军骑兵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破釜沉舟,若流星落地,踏水而行,迅速跨过黑水,朝着准噶尔大营而来。
此时已经入冬,河水干涸,再也无法阻挡两军相接
王愬和岳镇邦冲锋在前,勒马当先,长槊马刀,两千多个钢铁战士,立即就把黑压压数倍有余的准噶尔军冲开一个大口子。
阿拉布坦也亲自领着汗帐精锐督战,朝着对方那王岳大旗而去
两军就在河畔交战,白刃纷纷,杀声震野
明军断绝后路,破釜沉舟,自然是以一敌多,锐不可当,但人数差距摆在这里,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随着战事渐入焦灼,似乎胜利的天平正朝着阿拉布坦这边缓慢倾斜。
“北边!北边有明军!”
厮杀中的战场北面,突然传出一阵嘈杂
苦战当中的王愬等人见状,顿时大呼
“援军已至!援军已至!”
岳镇邦手持长槊,冲杀在最前端
全军群情振奋,孤军作战近三月,终于等到了援军,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以为是张煌言的西征军主力已经赶到。
而对于准噶尔军来说,却是宛若晴天霹雳
那来自北方的烟尘,也绝非像是疑兵的样子,黑水河畔的准噶尔军顺势就变成了被两面夹击的态势。
在那北面而来,数不清的旌旗之下,不知有多少明兵,五千?一万?也许更多,反正傍晚的夜色里也看不清楚。
准噶尔军崩溃了
他们本来也就不是铁人,何况是在这种情态下,崩溃才是一支军队的正常反应。
阿拉布坦见无可挽回,只得勒马带着亲信从战场西边撤离
可惜只是行出不到一里,就碰到了杀进来的北面明军
这些人非常奇怪,不像前面的王愬等人那样阵容严肃,纪律严明,而是宛若群狼似的扑咬上来。
“砰砰”
还没等接战,就是一波弹雨夹杂着箭矢飞扑过来,然后这些明兵便抽出配刃,左右两翼驰来。
任凭阿拉布坦左右亲卫放箭阻击,即使身中箭矢也恍若未闻,不时倒下落马,其余士卒却依旧士气高昂。
那种追逐厮杀的动作,仿佛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猎取林海雪原中的鹿群。
很快,不知是前面被抚远营的索伦兵堵住了,后方岳镇邦紧追不舍,亲自领数十精骑杀穿阵线,朝着阿拉布坦这边冲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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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准军大溃,贼酋阿拉布坦授首
紧接着,突出重围的明军先是和索伦营汇合,然后又一起朝着叶尔羌方向而去,与沈平鸿汇合。
三股明军在叶尔羌城外会师,按照张煌言事前的安排,大概早就考虑过三军合流后的布置。
以王愬为主,沈平鸿为副,集结黑水营两千将士,抚远三营三千,加上被沈平鸿麾下理藩院武官指挥的四千多叶尔羌兵马,合计近万,朝着阿克苏战场,僧格的后方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