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布政使司,大同府
短短三年后,曾经响应全晋,引得阿济格、满达海领大军征讨的各路义军将领,又带着人马回到了三晋故地。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全都被改编成了大明光复右军和光复骑军。
相较于东路、中路那边的大开大合,轰轰烈烈,西路战场显得小家子气许多。
文安之一人节制两军,还要监理川陕,看似势头不小,但满打满算,两军加起来,也就六万出头而已,只相当于中路军的三分之一。
毕竟陕西这时候的经济条件摆在这里,又距离南方遥远,养这么多兵已经是文安之从四川转调,又使尽浑身解数的结果了。
按照参与制定北伐方略的堵胤锡所言
“西北只以严守河界,开拓晋西,牵制河南,经略漠南,则功莫大焉”
也就是说,西路军只要能在严守陕西的情况下,能在晋西建立阵地,并且牵制河南方向清军注意力的同时,安抚漠南西道蒙古,就是大功了。
这话说得不假,朱由榔也颇为赞成,因为和中路、东路出手大方的将帅们不一样,西路军实在是太拮据了,能做出眼下这番成绩,真的是文安之一力勤勉之故。
可以预见,北伐之后,文安之入朝为相,基本是定局。
......
正白旗都统,也就是固山额真石廷柱带着一众护军营亲骑,自平原之上飞驰而来,却见远处战场已然销声匿迹,只剩下三四百具尸体。
石廷柱虽然是汉名,但人家其实是如假包换的满人,瓜尔佳氏,和鳌拜是远房亲戚。
他勒马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地上尸体十之六七是清兵打扮,很显然,有至少三百人的清兵在此遇袭。
自去年秋冬开战以来,一开始,占据主动的还是清军。
是的,和其他两处战场大不相同,西路这边,战端一开,却是清军先从河曲地区向明军发起进攻,甚至在部分战斗里占据优势。
不同于东路、中路,西路军不仅自身实力相当有限,而且敌人也格外强大。
阿济格是多尔衮的亲兄弟,久经战阵不提,副手满达海亦是宗室名将,更重要的是,二人所统帅的,乃是满清八旗中,上三旗实力强劲的正白旗。
这支部队乃是多尔衮的家底,实力本就不俗,多尔衮摄政之后,出于加强自身威势的原因,又多有增强,事实上已经不弱于两黄旗,甚至尤有过之。
加上三镇新军,以及若干作为附庸的绿营散勇,兵力比明军要多出三分之一以上。
故而,在正面交锋中,兵力不占优势的明军未必能讨到好处。
唯一比其他两路,西路军拥有的优势,便只有一个——骑兵。
相较于东路、中路,那每个师不到一千骑,零零散散凑起来的骑兵,西路军背靠草原、河西走廊,在这方面可谓相当阔绰。
仅光复骑军,就有三师、九营,合计一万五千骑。
光复右军虽然只有五个师的编制,而且每个师的员额还比一般步师要少,不足万人,但其中,马营员额就占了一千五,还另有总兵亲骑二百。
如此算下来,全军骑兵占比超过了三分之一!
这数据要是放在南边,实在能馋死人。
除此之外,还有鄂尔多斯诸部的蒙古游骑,必要时刻也可以作为助力,但文安之对此很谨慎,昔日有晚唐回鹘之祸的先例,蒙古又不是西南那些汉化杂糅已久的彝族百姓,还是要谨慎些。
于是乎,面对清军,明军先是选择避开锋芒,文安之甚至一度让出了河曲近百里地区。
随着战线逐渐拉长,时间推移,文安之决定利用西路军特有的骑兵优势,把光复骑军拆成以营为单位,从长城外侧,向山西北部长城沿线的诸多城寨突袭。
一番操作下来,这熟悉的打法,竟是让满蒙骑兵为主的正白旗军士有些疑惑,不知道谁tm才是关外游牧、游猎部落。
阿济格、满达海等人,也着实狠狠体会了一把当年明军九边将领的感觉,自太原到大同府北部沿线,长城内侧的诸多军寨,纷纷告急,今天这个包被破,明天那个城被围。
而且这些明骑作风又与游牧部落不同,并不是毫无目的苍蝇式乱撞,攻下营堡后,除了补充自身补给外,剩下的辎重粮草怎么处理呢?
这些糟践东西的人直接就地放粮!
周围百姓纷纷望眼欲穿,就等着明军杀过来,破城寨后,只取其中两成能带走的,其他就地发放。
要说若是在南方,这有什么稀奇的,他放出去,明天再派人征回来不就完事了。
可这是什么地方,大同府!这里的百姓,你去一家一户强征?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能在九边地区扎根的民众都是些什么人?
人家直接扯起旗来就反了
直接就相当于凭空给明军平添十几股游击队。
所以清军面对如此状况,进退两难。
思来想去,必须要解决这些烦人的明骑。
可阿济格又发现了另一个尴尬的事实
这时候,西路清军的骑兵数量,居然对明军没优势......
正白旗再是上三旗,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万四千骑兵,而新军三镇马营加一块,也就六七千。
合计起来,也就勉强和明军相当。
且新军马营战力,还不如明骑。
这并非虚言,西路军骑兵不同于其他两路,是这几年临时训练组建的,而是引入了关宁军余部、松潘部、大同边军骨干,这些人的战斗力,可不比八旗军士差多少。
尤其是光复骑军,在长城沿线,几乎是压着清骑揍,战损比一度高达三比二,面对正白旗精锐,尚且五五开,若是装上绿营骑兵,基本上就是一边倒。
这已经是石廷柱七日之内,受到第四次坏消息了。
其人面色铁青,将手中马鞭狠狠置下
“妈的,又是‘马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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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清军三号人物,正白旗都统石廷柱口中的罪魁祸首,已经撤出战场三十里外,正是光复骑军副将,外号“马鹞子”的王辅臣。
王辅臣这厮人品实在是不咋地,即使是在西路军中,也是出了名的,好几次因为军纪和个人作风问题,被文安之敲打。
有一次甚至被连降四级,厢总待用,乃是因为这厮居然敢伙同鄂尔多斯两个小部落,私营生意不说,还走私皮毛,不经互市税卡,带入陕西境内。
在职军官,掺和草原市贸,本来就是忌讳,还走私、逃税,若是遇到个苛刻点的帅臣,宰了他也没什么话说!
还好文安之还是惜才的,王辅臣虽然品性糟糕,但能打是真的能打,西路军中,几乎没有对手,凡战必当先,而且这年头,所谓匪过如疏,兵过如篦,能不劫掠、不强抢民女,那都是一等一的军纪严明了。
走到哪抢到哪,那才是军队的常态,更何况走私?或许在文安之这种从天启、崇祯年间过来的老臣眼里,实在是毛毛雨。
但敲打肯定还是要敲打的,起码过了两年,王辅臣这厮也才恢复到副将。
受此打击后,这家伙也算消停了两年,直到仗打起来,又开始兴奋活跃,想着先把自家总兵位置弄回来,否则在一众旧日同袍当中,实在丢脸。
故而文安之下达军令后,他第一个请战。
“将军,咱们这次七日,得胜四场,斩首过六百,怎么也算立了大功吧?”
一旁的参将勒马向王辅臣欣喜道
虎背熊腰的王辅臣看起来颇有威慑力,不屑笑道
“这算多大功劳,要只带这点功勋回去,我还不如不来呢!”
“此番,我等目标非在斩首,而是要给阿济格那鸟厮一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