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终于,最先登上城头的甲士和明军拼杀一起,白刃相交,血溅砖石。
明军参将刘辰见状,连忙呼喊预备军士,填塞缺口,奋力将清兵堵下去。
为了方便城楼厮杀,双方士卒基本上都是短兵,互相拥挤在一起,剽悍的陕甘士卒利用手中盾牌,先奋力撞击,腾出位置,而后三三两两在城头聚作一团,并肩砍杀而去。
“掌雷!”
一声高喝,这熟悉的事物,却不是从明军士卒口中传出的。
这玩意原理本就简单,早在明初就有过应用了,从桂林到南京,清军吃了这么多亏,怎么可能不会仿制?
“轰!”
黑火药填充的炸弹杀伤有限,但能够掀起硝烟尘雾,遮蔽视野,让整个城头视线模糊起来,方便后继的清军甲士攀城而上。
赵良佐见战事僵持,再行下令,让其余士卒跟在选锋之后,也准备登城鏖战,扩大城头阵地,把明军压制住。
攀城而上的士卒越来越多,刘辰不得不亲自带着家丁亲卫,支援而上。
正在东门内观战的明军副将胡国鼎见这边僵持下来,不禁皱眉,这清军绿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莫非改编成劳什子新军后,还真就脱胎换骨了?
当然,其实也是他多想了,赵良佐所部第二镇,为新军诸镇中战力首屈一指的存在,其余各镇,自然是没这么厉害的。
怕刘辰抵挡不住,只好又遣一千生力军瓮城前往驰援。
战斗足足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得到援军的明军士气大振,汹涌而出,填补空缺,逐渐将在城头站稳脚跟的清兵又逼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清兵攻势才被彻底击退,城头选锋被明军优势兵力肃清。
赵良佐派人回报阿济格,阿济格倒也不稀奇,攻城嘛,一次就拿下才不正常呢。
天色将晚,清军回营驻扎,两军清点伤亡,竟是相差无几,明军先后死伤三百多,清兵伤亡近五百,这战损比,若是野战,倒算是胜仗了,但在这攻防战中,却显得有些拉胯。
第一次交手后,阿济格顿时信心倍增,果然,此时距离崇祯末年已经过去了五年多,在明末战争中消耗离散,九边军士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不比绿营强多少。
而姜镶则已然没有其他办法,走到现在这步,也只得一条路走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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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围城的同时,南面迅速风云涌动起来。
五月十三日,驻守庐州、滁州、扬州的光复后军五万多人同时向淮南方向运动,同时光复中军三个师从浙直渡江北上,加强江淮防线,光复海军舰队大小两百多艘战船延岸往北,袭击淮安沿海。
湖广方面,前军三个师聚集汉阳、岳州,做出要渡江的势头。
这一下子就让正在防守江淮、襄樊沿线的勒克德浑、硕塞紧张起来。
连忙调动河南、山东清兵南下,加强防线。
于是乎,转眼间,能够动用平息山西叛乱的,就只剩下直隶、陕西兵马了,可现在陕西自己也不安宁,姜镶之兄姜让在榆林起事,已经占据陕北诸多卫所,晋西南的虞胤、韩昭宣义军又威逼潼关。
但其实明军并未有此时北伐的打算,而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要动手的地方,却不是这些。
光复左军都督刘文秀已经轻装秘密返回云南,在打着渡江旗号之下,一个光复前军师却是朝川东方面运动,文安之整顿川东两年有余,手中已经有了近三万众。
此时,云贵、川东,合计已有七万多明军聚集。
朱由榔本人这些日子也是够忙了,一边要不停往枢密院跑,好在战前枢密院已经有详细规划了,而且临战之时,归根到底,还是得前方指挥官说了算,自己不在前线,也没必要瞎干预,主要是做好后勤工作,不要拉后腿。
过去两个多月,江南各省度田稳步展开,说到底,刘秀干得麻烦,那是因为刀把子不完全在他手里,但朱由榔情况更和太祖朱元璋相似,朱元璋洪武元年,还没北伐的时候就开始度田了,也没见得谁敢不开眼说个不字。
满清万般不好,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清初土地清理工作,做得十分利落,早在顺治二年,也就是满清刚入关时,就开始度田了。有清一代,在土地政策的控制上,相当厉害,可谓达到封建专制社会的顶峰。
仅仅两个多月,先后从江西、浙直、福建查没隐田两千三百多万亩,预计至少还有两个月左右才会结束,估计最终结果不会少于五千万亩。
户部预算,就现在这两千三百万亩土地,至少能够安置五百万失地流民,等江南度田工作全部完成后,至少能将一千万以上失地农民转变为自耕农,成为朝廷的纳税主体。
朱由榔非常注重度田工作,前后将张家玉、王夫之等得力干将派出去督抚地方,凡是胆敢勾结士绅的,无论官职大小,难逃一死。
如果只站在封建政权的立场上,度田、分田,只是在扩大税基,但如果站在新兴资本主义经济的角度,给农民分田这件事,更加意义重大。
很多人认为,均田往往是农民起义的结果,但事实上,如法国大革命这种资产阶级革命,第一要务也是给农民分田。
因为只有将佃农转变为自耕农后,有了一定额外收入、积蓄,他们才能作为市场消费主体的可能,否则,朱由榔再扩大内需,你商品卖给谁啊?
当然,如果说是革命性的话,朱由榔的改革其实相当保守,虽然对地主集团有所限制,但远远没有达到取代的程度。
早在此时一百多年前,中国还在嘉靖年间的时候,德国的闵采尔农民起义,已经喊出彻底消灭地主阶级的口号了,其中许多激进主张,甚至具有一定社会主义性质,虽然最后失败,但却留下深刻印象,今天的德国国旗就是闵采尔起义军所用的旗帜。
度田工作刚刚稳定下来,紧接着又要进入科举会试了。
来自整个南方各地的举子们齐聚京城,倒是颇为抬高了南京服务业的营业额,尤其是秦淮河......
此次科举会试,朝廷以内阁辅臣姜曰广为主考,以凸显重视,礼部尚书曾樱、礼部侍郎周鼎海为副。
经义、策论的出题、阅卷工作都由礼部来办,但惟有明算,却是完全由翰林院经办。
朱由榔让方以智可以把题目稍微搞难一点,主要是看看能不能筛选出几个有数学天赋的,也不必和其他士子抢位子,直接揪去翰林院搞科研。
来自各省的数千举子齐聚南京,倒也加大了《启民报》的传播度,毕竟经过之前乡试,这些士子也知道,这策论虽然不是主要,但也要用作参考的,不好敷衍,从报纸上了解一些时事,用作储备也是好的。
而这几期的《启民报》百家争鸣一栏,则是南京新来一位大思想家,开始狂喷八股取士,还连带着批起程朱理学来。
虽说从王阳明开始,和明代思想界一家独大的理学打擂台的选手并不算少,但像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炮还真没有,关键是人家还火力充足,有理有据,其人本身对理学的渊源研究就极深,往往那些和他对喷的,理学造诣还不如人呢。
其人正是黄羲之。
年轻士子对这些东西最是感兴趣,如今数千人聚集南京,试还没考呢,就先分起阵营来了,明朝中期以后,阳明心学飞速壮大,尤其是湖广地区,例来为心学大本营,不少受此影响的士子,竟是参与论战之中。
由于《启民报》篇幅不够,许多商家瞧准商机,竟是效仿《启民报》这般,办起民办报纸来,转眼间,南京城中,什么《建康报》、《江东报》、《文贤报》、《上元报》如雨后春笋般涌出,短时间内就涌现出十多种,朱由榔当然乐见其成,只要求缴纳少量营业税,并且每期须向官府留一份样本即可。
其中影响最大的却是叫做《宁报》,销量甚至一度达到《启民报》的一半以上,当然,谁都知道,这报纸虽是民办,但据说背后股东是皇后王氏的父亲长洲伯王略,和皇家关系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