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月来到武安侯府,看着眼前还不能称之为树苗,只能说是半截枝桠的东西时,不确定地问道:“这样真的能活吗?”
沈临渊还在为萧君月答应跟他回府而兴奋中呢,闻言也没有多想,立马点头道:
“方圆百里所有会种树的都被我请来了,他们应该还没那个胆子敢欺骗我!”
萧君月:“……”
有钱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他不禁在心底吐槽了句,但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好奇道:“这截树枝你从哪儿弄来的?”
沈临渊笑了笑,拿起一旁盛水浇花的木瓢,舀起一瓢清水递给萧君月:“这个啊,是秘密!”
萧君月见状觉得无奈又好笑的伸出了手,谁知,他刚接住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沈临渊顺势握住了手腕,肌肤相触间,他怔愣了一瞬,随即,便明白了沈临渊的用意。
于是他也没说什么,带着沈临渊一起给那根树枝浇了水,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殿下可要记得每日都需来此给它浇水才行,否则它会长不大的!”
浇完水,沈临渊很自然的松开了对方的手腕,站直身体,转过头看向他,一脸的真挚。
萧君月:“......”
先不说他能不能每日都出宫,就算他不来,难道就没人照顾它了吗?
可还没等他将话说出口,对方便又开口了:“如果殿下不方便的话,临渊倒是可以代替殿下来做,只是……”
萧君月看着虽面色如常,但眼里却带着些许狡黠和期待的沈临渊,心思一转,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那就麻烦世子了,不知我能为世子做些什么?”
沈临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本以为宁香教他的话对殿下应该不起什么作用,而且听着还傻里傻气的,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奏效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有所预谋,他还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殿下以后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瞒着临渊,也不要再……”
“好,我答应你。”沈临渊话音未落,对方便已打断了他,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这下,沈临渊的嘴角再也忍不住扬了起来,他朝萧君月走近了一步,紧盯着对方的双眸:“殿下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就不怕我提一些很过分的要求吗?”
萧君月无所谓地笑了笑,“因为我知道,只要是我不愿意做的,你绝不勉强!”
沈临渊一时不知是该为对方这么信任自己而感到开心呢?还是为对方这么干脆直接的拒绝而感到苦涩?
他就知道这么蠢的套路,殿下又怎么会上当呢?只是这忽上忽下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太美好……
而萧君月见对方眼里的光芒因为自己的话而渐渐暗淡了下来,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不自觉地便握紧成拳,指甲狠狠的陷入了肉中,一阵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但他知道,这点疼痛比起他心里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世子!”
”殿下!”
忽然两道声音打断了沈临渊与萧君月之间的沉默,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宁香和郁尘匆忙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沈临渊眉头微蹙,有点不悦的问道。
宁香和郁尘对视了一眼,还是郁尘率先开口道:“宫里来人说是请殿下速速回宫!”
萧君月闻言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笑了起来,他看着沈临渊道:“来的是谁?”
郁尘见状有点不解,世子又没见到外面候着的人,殿下怎么会问他不问自己呢?
可沈临渊却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钱公公的义子,叶公公。”
萧君月听罢,眼里闪过一抹了然,随后对着还一脸不敢置信的郁尘轻声道:“我们走吧。”
郁尘闻言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跟在萧君月身后,而沈临渊见两人要离开,立马叫住了他们:“我送你们出去吧!”
萧君月顿住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门口,叶公公早就等在了外面,见到两人出来后,连忙迎了上去,恭敬地行礼道:“奴才见过二殿下和世子。”
萧君月笑着点了点头:“有劳公公了!”
叶公公闻言连忙摇头,“二殿下言重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说完,叶公公便侧身让出了位置,郁尘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扶着自家主子上了马车。
萧君月不知怎么了,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了沈临渊刚刚不怎么高兴的表情,于是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掀开了帘子,对着外面的沈临渊喊道:
“世子,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那棵树就有劳世子多照顾了!”
话音刚落,沈临渊的脸上便立刻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萧君月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放下帘子,吩咐道:“走吧!”
宁香看着面前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沈临渊,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男大当嫁啊!这么容易就哄好了,以后还不被殿下给吃得死死的?
沈临渊见马车渐渐消失在了街角,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了起来,转头一看,便见宁香目露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由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宁香连忙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之前的方法可能需要改一改了……”
“还是算了吧,也不知道你连夜看了那么多话本,想出来的都是什么破招数。”
宁香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临渊没好气地打断了,眼里还满是嫌弃。
宁香闻言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苦啊,她原本以为自家世子是上面的那一个,于是连夜苦读的都是什么,“霸道世子追妻的一百零八个套路”,“侯爷的小娇妻”,“世子的追妻日常”……等等。
可如今看来,她家世子哪能压的住殿下呀,只要殿下一句话,她家世子还不乖乖躺平了,追妻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追夫或许还容易一些呢……
正当宁香想得入神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咳声,她抬头一看,就见到沈临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她。
宁香一噎,随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那个......世子,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比如说,殿下在什么情况下对你的态度比较温和一些?”
沈临渊:“......”
虽说宁香很多想法都不靠谱,但俗话说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她可以看到一些自己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也说不定。
沈临渊这么想着,决定再给她一次表现的机会,于是心里也开始慢慢回忆起了他与萧君月那些永远无法忘怀的过往。
“哥哥,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谁说的,小渊这么乖,哥哥就很喜欢小渊,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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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好想母亲啊!可他们说母亲不会回来了,那要是有一天我想哥哥了,哥哥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小渊别怕,哥哥答应你,永远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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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难道曾经你自己许过的承诺如今都不算数了吗?”
“世子,儿时的戏言,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戏言?呵,可那些戏言,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一个个画面在沈临渊的眼前飞快掠过,可他却发现,那些画面的主人渐渐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原地,不舍,也放不下......
“世子,世子!”
宁香看着突然怔忪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沈临渊,不禁唤了他几声。
沈临渊这才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见宁香满脸焦急的样子,顿了顿,这才开口:“无事,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宁香闻言心情立刻多云转晴,觉得是自己的提议有效果了,连忙趁热打铁:“世子,属下觉得吧,以殿下的聪慧机敏,咱们不宜硬碰硬,或许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宁香越说越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办法,单纯而又可怜的小白花与腹黑心机的王爷,这话本总算没白看,她家世子正好是个芝麻汤圆,只要把里面的黑给掩藏好了,这不妥妥的本色出演吗?
沈临渊看着宁香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忽然就有点后悔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重点!”
宁香听着沈临渊那不耐烦的语气,不禁撇了撇嘴,不过最后她还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开始认真了起来:
“依属下的观察,殿下明显吃软不吃硬,所以只要世子适当的展示一下自己的弱势,就一定会博取殿下的同情心,只要他退一步,我们就适时进一步,这样一步一步试探,就能一点一点瓦解殿下的戒备心理,最后将他拿下!”
沈临渊听到这话,不禁挑了挑眉,宁香说得没错,哥哥总是那么心软,从前是,如今是,以后也会是。
他的心软,他的迁就,他的宠溺,仿佛是这世间最让人眷恋的东西,也是他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宁香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还在犹豫,便继续添油加醋地劝道:“属下说得句句属实,而且现在还有郁尘给我们做内应,岂不是事半功倍?”
听到郁尘这个名字,沈临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然后冷哼一声道:“殿下早已经知道郁尘被你收买了!”说完便丢下一脸震惊的宁香扬长而去。
短暂的惊诧之后,宁香赶紧追了上去,着急道:“世子,那殿下有没有说什么?”
“郁尘十二岁便跟着殿下,如今已有十一年了,他们看似是主仆,其实早已把彼此当成了家人,殿下心里又怎会不知郁尘所做的都是为了他,又岂会怪罪呢?”
宁香听着听着不知为什么总有种感觉,觉得世子所说的每句话好像是在对着她说的一样,于是那一刻,她忽然脑子一抽,竟然冲着沈临渊的背影喊了一句:
“世子!在宁香心里,你也早已是我的家人了!”
宁香说完就立马后悔了,以下犯上,她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吗?她都不敢抬头去看沈临渊的反应,只是垂首静待他的发落。
而沈临渊听到宁香这话,脚步猛地一滞,随即又继续往前走去,只留下了一句明显带着笑意的话语:“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责罚你了!”
听着沈临渊这丝毫没有威胁力的警告,宁香顿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一滴晶莹的泪珠就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夫人,宁香不会辜负您的嘱托的,一定会好好守护世子,守护这个家,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