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苏时酒哭笑不得,“我没想要孩子,只是看到他们,就想起……曾经的一些往事罢了。”
顾殊钧烟灰色的眼眸直视前方。
他语气淡淡道:“苏时酒,每个人的生活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如意,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包括人生中的风雨苦难,才造就出现在独立自主,坚韧不拔,追寻骄阳的你。”
苏时酒怔住。
他莞尔道:“没想到我在你这里评价这么高。”
顾殊钧没接话。
苏时酒继续说:“不过,我没有被困在过去,我只是想跟你说,在我个人看来,强迫我们结婚的,从来都不是你,毕竟你只是给出了一个诱人的饵,是我……我的父母,他们没忍住,咬了钩而已。”
“不管怎么说,我终归用的是不那么正当的手段。”顾殊钧却语气淡淡道,“而且,苏时酒,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我给的饵足够多,一定会让苏岳林和段红咬钩呢?”
苏时酒轻眨了下眼。
——顾殊钧的身份和地位,确实意味着他能给出让整个苏家都为之震惊的砝码,但……
苏时酒并不认同对方的观点。
他轻轻说:“可是,爱应该是无价的。”
顾殊钧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没再动。
他双手抱臂,嗤笑道:“苏时酒,如果你没有被困在过去,就该接受他们不爱你,会用你换取利益的事实,而不是在这里怨他们咬了钩。”
苏时酒:“?”
他一愣,抿了下唇。
这句话,顾殊钧说得实在直白,就好似把苏时酒整个人都剥光了,让他赤条条站在众人面前,接受批判。
顾殊钧烟灰色的眼眸始终盯着苏时酒。
他表情严肃认真,语气却缓和了,说:“时酒,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而且,爱这种东西也是守恒的。你从他们身上缺失的部分,会由其他人……尽数补回来的。”
嗯?
苏时酒顺着顾殊钧的思路,想到了代替父母爱自己的姥姥和姥爷,小学时遇到的好老师,一路走来认识的朋友和同事……
是的。
人生漫漫长路走来,二十三年的时光,苏时酒已经收获了很多很多的爱,又何必死死盯着父母那一点呢?
他眼眸弯起:“是,顾老师,您说得对,是我之前钻牛角尖了。结婚这件事,跟我父母没关系,都是您的错。”
顾殊钧多看苏时酒两眼,“嗯”了声。
苏时酒:“。”
……顾殊钧竟然还应了?
啧,真没见过他这样,明明可以顺着苏时酒的话甩锅,却非要把锅抢过来,直接扣在自己脑袋上的人。
苏时酒无奈地笑笑。
两人说话间,已经逛到繁华街道的街尾。
隐隐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起。
苏时酒看到不远处是第五酒吧的招牌,而在门口,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却让苏时酒深深记在脑海里的那名便衣警察,竟然还没走。
他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观察周围的人,似乎要从往来的人群中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苏时酒当初选在这里见面,就是因为这是江城有名的繁华一条街,往来人员众多。
出什么事时,只需要稍微往人群里一混,就认不出来了。
苏时酒平静地收回目光。
“走吧,回家。”
*
苏时酒和顾殊钧回到临山河畔时,时间已经很晚。
顾殊钧本以为苏时酒会借口逃过这次训练,正敛眉思索,怎么让苏时酒再“欠”自己一点什么,却没想到,苏时酒换好鞋,闷声不吭去换了衣服,自己主动往楼下健身房去了。
“嘁。”客厅里,顾殊钧发出不满的声音。
苏时酒一套训练做下来,需要花费的时间不少,再洗漱完,吹好头发,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直接瘫倒在床上。
一旁,正靠坐在床头上看书的顾殊钧瞥苏时酒一眼。
他懒洋洋地翻过手中的一页书籍,提醒道:“苏时酒,你以为我到现在都还没睡是为了什么?别忘了,你还欠我两次。”
苏时酒:“……”
不是吧?
顾殊钧还记得呢?
苏时酒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今天不。”之后勇敢地表示自己不背锅,“而且你不是本来就睡不着……”
刚刚的训练,让苏时酒透支完自己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此刻完全懒得动弹,正有些迷迷糊糊,想直接睡过去,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啪”的一声响,房间中的灯灭了。
一条手臂伸过来,落在自己的腰间,紧接着,那手臂发力,把他整个人都往顾殊钧那处捞了捞。
苏时酒:“?”
不过,顾殊钧没再做其他任何行为,只这么抱着苏时酒,如同两人婚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第二天一早。
苏时酒是在顾殊钧的怀里醒来的。
昨晚的窗帘忘了关,薄纱被狂风吹地鼓起,成片的绿植“哗啦啦”响,远处的天边瞧着阴沉沉的,黑压压一片,像是随时都要下暴雨。
苏时酒起身去洗漱。
等他跑步回来,天上已经落下淅淅沥沥的雨点,又过两秒,一阵风吹来,雨势猛然变大。
苏时酒皱眉。
他并不讨厌下雨,甚至觉得雨声很解压,但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龚信今天的飞机。
……航班应该会延误。
这种天气,连带着豪庭小筑的生意都比以往萧条很多。
半天都等不来一个客人。
领班趁此机会,干脆喊几名实习生一起开了个小会,重点总结了下最近大家常犯的一些错误。
“今天客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能懈怠,如果想偷懒,就去休息室内,关上门,别让客人看见,听见了没?”
众人异口同声:“听见了——”
之后,一群实习生就像是下了课的学生,纷纷起身往外走。
“苏时酒,你等一下。”
领班想到什么,叫住和丁一鸣一起往外走的苏时酒。等其他人都出去后,他拿出一个礼品袋,往苏时酒这边推了推,“这是大老板吩咐我,让我交给你的。”
他观察着苏时酒,试探道,“老板说昨天招惹了顾总,本想亲自去赔礼道歉,奈何顾总不愿意见他……”
苏时酒低垂眼眸。
周明祈明明是在苏时酒的身上装窃听器,却只说给顾殊钧赔礼道歉,甚至没捎带上苏时酒,只用一个礼盒就把苏时酒给打发了……
果然这年头,小人物都没什么人权。
苏时酒低声道:“我知道了。”
“行,你出去吧。”领班摆摆手。
苏时酒拎着轻飘飘的礼盒出去,打开一看,发现包装花里胡哨,但其实就是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
不过,在礼盒的夹层,却有一张晚宴的邀请函。
……又是晚宴?
想到之前伊芙丝的经历,苏时酒皱眉,将邀请函随手扔回礼盒里。
晚七点。
苏时酒刚下班,一眼就看到线条流畅的黑色迈巴赫,正堵在豪庭小筑的门口,一旁的两名泊车小弟举着伞,聚在一起盯着迈巴赫,一副欲言又止,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苏先生。”
司机同样撑着伞,早早等在一旁,主动接过苏时酒手中拎着的礼盒,“您小心些。”
从苏时酒出豪庭小筑的门,到进入车内,身上几乎一滴雨都没有沾。
“嘭”的一声,车门关闭。
苏时酒刚坐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旁西装革履的顾殊钧抬头,对司机说:“去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
苏时酒一怔。
顾殊钧注意到苏时酒的视线,言简意赅道:“你同事出事了。马主任联系不到你,所以给我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