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孤身少年独彷徨。
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铁血江湖今尤是,换了人间。
……
巨熊的光芒在减弱,群狼的嚣叫又登场。
“完了……没戏了!”
芦苇荡里,元子骑在一根粗壮芦苇上,任由那没过胸口的水浪一荡一荡。
雨已经停了!
巨熊已不再做那徒劳攻击,此刻的它太累了,连转个身都费劲。
它的肥臀已经皮开肉绽,乌血汩汩往外喷着,和着雨水汇入山丘下方的洼地里。
三头最凶猛的狂狼在前,左冲右突分散着它的注意力,身后是六头不断掠过来啃一口就跑的泼皮无赖。
十六头豺狼,倒下了七头,癞斑巨熊的凶猛可见一斑。
狼群战术本就如此,大的族群有时会因一场战斗就减员过半,剩下的将进化的更加凶猛。将来,它们会不断吸收其他落单的同类,或者与另一群豺狼合并到一处,继续着漫无目的的流浪。
巨熊倒下了!
一个不留神,它的肠肚心肝肺被身后的宵小从腚门里掏了出来,血呼啦差的拖拽出去十余米。
它在抽搐,在低吼,在挣扎,无奈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大快朵颐。
食物链的演化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啃食我,就是我消化你,没有对与错,胜者才是王道。
头狼桀骜的踩踏在巨熊伏下的脑顶,仰天长嘶,声震八荒,一双锐利尖爪旁,是对手未曾闭合的双眼。
只是,这双眼已经没了光泽。
一头母狼麻利的在熊尸内掏翻着,半个身子钻进了腹腔,片刻后,它嘴里叼着一物退了出来,抖了抖粘在毛发上的污血,将战利品献媚的送到头狼脚边。
“嘶……好宝贝!”
远观的男孩双眸放光,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
一颗珠子,色泽橙黄,与那死熊曾经爆发出的护体光芒一模一样,只鸡蛋大小,却散发着极其诱人味道。
这颗珠子他也能吃,而且,吃了以后对身体肯定有极大益处。
元子贪婪了,掌心全是汗。
同样动心的不止他一个,荒野上无数双眼睛被那宝珠勾走了魂。
可惜,头狼太鬼,只一口就将所有蠢蠢欲动的疯狂统统扼杀。
天色渐晚时,狼群撤了。
山丘周围除了满地凌乱蹄印以及些许残皮碎骨,再无凶猛野兽滞留。
一场震人心魄的杀戮盛宴,带走了眼前这片灌木丛的主人,同时,给偷窥的元子彻彻底底上了一课。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拳头没硬时,最好猥琐发育,千万别梗着脖子和人死磕。
夜色逐渐朦胧,元子出动了。
他必须趁灌木丛还没有新主人前,尽可能多的摘取些果子回来。
那些淡红色野果藏在满是尖刺的荆棘中,对很多生灵来说纯纯是鸡肋,能量不多,还分外难以镬取,吃它还不如去捡拾豺狼吃剩的残羹冷炙。
然而,彼之垃圾,吾之甘露。
男孩早已饿到前胸贴后背,他现在迫切需要整点硬货。
月光如水,泼洒在大地上,将淡淡的雾霾与水汽一扫而空。
矮树丛间,两根指头粗的芦苇杆上下翻飞,犹如一双大号筷子在夹花生米。
元子出手极快,一伸一缩间,酸酸甜甜的果子被他麻利的送入口中。
身上没口袋,最稳妥就是直接塞到肚子里,保证丢不了一颗。
十分精力,他至少要分出八分环伺左右,荒原的夜晚可不太平。
“不好!撤!”
影影绰绰,两头狼獾般的小兽猥琐的往这边蹭了过来,蓬松而粗大的尾巴直直翘起,一股股恶臭顺着风飘散,熏的人睁不开眼。
距离五百余米就这么辣眼睛,若是靠近了还不得直接被臭味放翻?
元子顾不得其他,掉头就往芦苇荡落荒而逃。
“靠靠靠……呸呸呸……呕……”
如果不是因为才吃了一肚子野果着实不舍得,他肯定得忍不住把几天以前的饭都吐出来。
这尼玛,随风飘荡的恶臭因子仿佛裹着胶,粘在身上挥之不去,男孩仓皇逃窜,以闪电般的速度穿过密实芦苇,一头扎进了激流中。
半个小时后,他在很远的下游上了岸。
身上的味儿已经没了,他必须尽快折返回那片无主灌木丛,估计那两位应该已经离开。
“这叫什么事啊?”
元子气的想骂人,忍不住抬手打了个响指。
噗……
一道纤细火苗摇曳着亮起,它是如此的弱不禁风,仿佛晃一晃手就会熄灭。
“亮了……终于回来了……”
元子高兴的蹦了起来,他停下脚步,目光炯炯看着指尖,没错,熟悉的火苗再一次被点亮,虽然体积一下子缩小了许多。
这世上,已经失去的东西往往才让人觉着无比珍贵,譬如其他孩子都有的母亲,譬如养育他成长的老爹,还有这相伴了上千个日日夜夜的小火苗。
念头一转,光亮隐去,手还是那双手,皮肤被水泡的有些皱巴。
又是一个响指,火苗再度显现,元子的内心彻底稳了。
“嗯……肯定是那老家伙,他的药剂能让我的本领衰弱甚至消失,好在我吐的及时……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和我一样。”
道法时代,尔虞我诈屡见不鲜,生存之艰犹胜任何年代。
魔兽之争貌似惨烈,但和人与人之间的倾轧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元子有所不知,他能果断将毒物吐掉,功劳还得算在土郎中老爹的头上。
这世间,野生道者何其之多,很多人数年乃至数十年都不敢前往大型的人类聚集地,只一个人闷着头默默成长,直到有了十足把握后才敢远离家乡外出涉险。
寻常道者,十个倒有九个没见过成品药剂,就算是听说过,也没有足够的条件去鉴别与消费,乍逢灾厄之下,又有几位能沉得下心来明辨是非把握方向?
在药理知识上,老爹传承于其师傅,水平算不上高,应付普通人常见的病痛折磨足矣。
他没有刻意给孩子灌输什么,但架不住元子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很多经验之谈已经听到耳朵磨出茧子。
无论民间医者,还是道者中的药剂师,没谁会用洁白的玉瓶盛放至阴的毒药,除非有意设套。
老爹也曾制作过数种毒剂,最狠的一滴就能放翻一头牛,那些玩意儿他珍而又重的存放着,唯恐自家孩子因好奇而去触碰。
别看年纪不大,元子可不傻,毒药什么的,焉能和他的小火苗相提并论?
尤其在确认自己将来能成为道者后,他隐隐多了几分自傲,常人视若珍宝的诸多物件,他都已看不上眼。
“嘿嘿……这地方危险是危险些,但是……”
元子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颗橙黄宝珠诱人的镜头,野果虽好,但充其量只能算是大路货,将来有能力了,必须去杀熊猎狼,如此才不枉活一场……
……
草原深处,阴气森森的庄园里,老道鹿尾的脸色阴晴不定。
十二个药人,不算那毛孩子,尚余十一人。
为了方便收集数据,他专门将诸药人置于相对安全的地方,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这些个无知道者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还没等药效测试出来,已经先后有五人因各种意外丢了性命。
老道简直要抓狂,一边通知后勤部门继续帮他收罗药人,一边联络了羊城方面某冒险团队的老熟人,他直接自费下单,务必要搞些精品药人回来,实在无法忍受让这些歪瓜裂枣来折磨自己的耐性了。
“咦?那个孩子……”
意识快速扫过变维空间,一道瘦小身影意外浮现在视界里。
没死?
怎么个意思?
这孩子那犹如火星般刚刚萌芽的天赋为何没有被泯灭?
难道是掉入河中灌饱了水之后全吐掉了?
真有这么巧吗?
鹿尾打死都不相信孩子比成年人还精明,懂得在第一时间将药剂催吐出来。
此药剂专为扼杀道者的道心,泯灭成道者的大道根基,它适用于‘得道境’以下的任意阶段,对‘证道境’圆满层次的效果最弱,高阶、中阶、初阶等实力越往下效果就越明显,若用于不入流的准道者,一滴即可立竿见影。
“哈哈……有点意思……”
看着那个正在贪食野果的孩子,鹿尾难得的笑了,可紧接着,一丝阴鸷如电流般划过他的眼眸……
……
太撑了。
肚皮已经高高鼓起,元子已记不清有多久没吃这么多东西。
盘根错节的几十棵树组成的灌木丛,外围的一圈儿容易夹到的果子被他一扫而空,尽管小心再小心,仍被尖利的木刺扎了数百回。
痛并快乐着。
天将黎明,是时候离开了。
元子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挤入芦苇荡。
这片灌木丛所属的领地很快就会被周围虎视眈眈的野兽据为己有,再想来占便宜,到时少不了要问问新主人是否答应了。
“奇怪,为什么野兽不会靠近河边?”
寻了块儿平坦河堤,元子三下五除二折了堆芦苇杆回来铺展开,昨夜的雨让地面泥泞不堪,他得给自己搭个舒适的窝棚。
周围的环境很是静谧,偶能听到水鸟清脆的啼鸣,可以确信这附近没有大型野兽潜伏。
元子顾不上其他,昨天的经历太过刺激,吃饱喝足之后,他迫切需要小睡片刻来消化那来之不易的满肚子存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