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似乎天黑得格外的早，一点娱乐活动也没有的青龙寨几乎在天刚擦黑时就陷入了沉睡。
都是一群连肚子都吃不饱的穷山匪，没有钱买灯油，除了天边的月亮再无其他的照明了。
赵龙真的如朝朝所料当天就带着干粮和人手去了县城典当了朝朝给的首饰，换了银子还一人扛了一袋粮食回来。
这让青龙寨的老弱病残们欢呼了好久，虽然每家没分到多少，但也够他们熬过好几天的了。
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看到了朝朝左手腕上的金镯子，将主意再次打到了朝朝身上，死命推举朝朝成为了青龙寨的二当家。还道德绑架地隐晦提醒希望二当家能带领大家熬过困难的冬天。
得，她的金镯子要不保了。
身上穿得也不算少，金镯子一直都在袖口里面，到底是谁发现的，也不难猜。
不过朝朝也不在意了。
这样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她真的是过够了，如果家里还没人来找她的话，她真不介意砸了金镯子换粮食。
破烂的茅草屋连个窗户都没有，晚上一关上门就是漆黑一片。月光格外调皮地穿过茅草屋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透进来，让朝朝觉得自己像是窝在一个被扎穿的破布袋子里似的。
突然，外面有几道人声匆乱响起：“快醒醒，山匪来了，快醒醒！”
朝朝蹙眉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们自己不就是山匪么？
“咚咚咚！”她的房门被敲响了，“二当家的，快醒醒，拿上武器，黑虎寨的人来了！”
朝·二当家·朝：真正的山匪来了！
朝朝飞快套上衣服，打开门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趁手的武器，只能在柴火堆上捡了一根最粗的棍子就跟着大家往山口处跑。
可能因为她是这些人当中唯二有皮草穿的人，朝朝被已经聚在山口处的人推到了最前面跟赵龙站在了一起。
这时，她才发现真山匪跟假山匪之间的差距。
山口外的火把明明灭灭亮出去一大片，正成包围之势向他们逼近。那么多的人却一点也不嘈杂，除了偶有马匹的响鼻声外，安静得诡异。
有组织有纪律。
如此多的人没有发出多余的一声，恐怕就连马蹄都特意包了东西降低马蹄声音了。这才让这么多人都快包围青龙寨了，才被人发现。
朝朝心中大骇，就凭她身后小猫三两只的，怎么干得过对方啊。
朝朝看了一眼旁边穿着一身虎皮束腰衣服的赵龙，不确定地问：“黑虎寨为什么要来围攻我们啊？”
赵龙吐了一口唾沫说：“我前几天把你给我的链子拿去给赵老四看，问他能给我换多少粮食，他说只能给半袋子红薯，我就没给他换，估计那小子是打上链子的主意了。”
赵龙嘴里的赵老四，是曾跟着他们一起流落到山里的难民，在青龙寨觉得过不下去后，转头投奔了黑虎寨。
至于黑虎寨一直不管青龙寨的存在，很好猜。无非是青龙寨没有黑虎寨能看得上的地方，攻打下来都是一群老弱病残的，还浪费了他们力气。放他们在黑虎寨的后方对自己没害处的同时还能是一道对付官府的天然防线。
朝朝不觉得黑虎寨会因为自己一条红宝石链子就摆出这么大的排场来。
“这，这是黑虎寨的人么？”朝朝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刚刚火光一闪，我看见了赵老四的脸了！”身后有个人快速说道。
朝朝双脚下意识想要往后退，那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了。可自己身上只有一个金镯子了，他们大费周章抓到自己发现她徒有虚表的只剩一个金镯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折磨她。
朝朝咽了咽口水，觉得今夜的风格外的凉，脚趾上的冻疮痒得厉害。
“朝朝不怕，我陪着你！”
赵清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到了最前面，站在朝朝身边，声音急促又坚定。
他的手里是一把豁了口的砍柴刀，虽然比朝朝手里的柴火棍好上一些，但也给不了她任何安全感。
如果她提出先将给他娘的那些首饰要回来给自己保命，她娘会不会同意。
朝朝抿抿唇到底没好意思开这个口，即使要回来了，也就三瓜两枣的，根本喂不饱眼前一大批的山匪。
她还没从赵清河身上收回视线，就听对面有人大喊了一声：“朝儿！”
整齐划一的队伍停在了山口的位置，中间分开一条道，燕华清骑马走上前来看到的就是穿着豹纹小坎肩的熟悉人影正跟她身旁一男子说着什么。
他捏着手中缰绳，喊了她的名字，见她回头看过来时，心中悬挂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终是将她找到了。
朝朝猛地回头，有些不确定地歪头看向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的人。她怎么好像听到了燕华清的声音？
对面来的不是黑虎寨的人么？
总不会燕华清也落草为寇了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要靠近些看清来人的脸。
刚迈出两步就被身后的赵清河抓住了手臂，“朝朝！危险！”
“我就---”想看看。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破空声疾驰而来，朝朝下意识拽着赵清河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羽箭堪堪落在了赵清河刚刚站着的位置，深深扎进冻得像铁一样的土地里。
箭尾轻颤嗡鸣。
是铁箭。
黑虎寨怎么可能用得上官府管制的铁质兵器？
他们不是山匪，而是来剿匪的官兵！
“后退！是官兵！”赵龙也发现了，指挥众人后退。
“朝儿，过来！”燕华清将手中的弓递给长崖，翻身下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再次对朝朝喊道。
青龙寨的人都在后退，除了朝朝。赵清河还想拉她，被他娘死拽着往后退去了。
朝朝看向对面火把映照下的燕华清，他的脊背挺得很直，两只手从大氅里伸出，对她做出邀请的动作。
此时夜风咋起，吹不动他身上一看就很暖和的大氅，却吹得燕华清身后的黑发随风乱舞，张牙舞爪的。
北风吹得飘忽的火把光亮映衬得他脸部轮廓格外好看，眉眼中好似跨过千山万水之后的庆幸与不安。
火光明明灭灭，朝朝好似看到了好多双曾经温柔注视自己的眼睛。
那些曾陪伴珍爱自己那么多世界的人呀！
她像是艰难求生好久的旅人突然遇上了可以给自己依靠的家人，眼眶热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