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偏殿中,德川家纲坐立不安,一直在焦急地等消息。
偏殿下面,众多家臣也是忧心忡忡。
他们当中有老中酒井忠清、若年寄(兵部尚书)秋山桐、高家(礼部侍郎)内藤守正、大目付(监察御史兼锦衣卫堂官)大川福生。
还有町奉行(顺天府尹)阿部正清、勘定奉行(户部尚书)上元永清等人。
众人跪坐一片,看着德川家纲走来走去,不敢出一点声音。
老中酒井忠清按耐不住,说话了;“主公,无需多虑,此刻还没消息,那应该是胜了。”
德川家纲一愣,停下来;“何以见得?”
酒井忠清笑道;“稻叶知道主公心急,如果需要支援,肯定派人回报。到这时候还没消息,那说明肯定是胜了。一来统计战果需要时间,二来嘛,审讯俘虏也需要时间。”
德川家纲高兴了;“有道理,若是败了,早该有消息了。”
大目付(监察御史)大川福生脸色沉重;“就怕是惨败,四散奔逃,连传递消息都顾不上了。”
众人听言一惊,纷纷看向大川福生。
德川家纲生气;“这话怎么说?”
大川福生道;“稻叶向来行事周全,无论胜败,这时都该有回报了。除非大番军惨败,被人追杀逃窜,顾不上回报,也没脸回报了。”
众人听言惊心动魄,但又觉得有道理。
德川家纲无奈争辩;“这也不好说,一百里路程,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也很正常。”
就在这时候,大门口一片骚动,侍卫搀扶着几人走进来。
众人侧目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来人正是稻叶几人,稻叶披头散发,被侍卫搀扶着,已经形容枯骨。
他身后是小岛正男、竹田、上野几人,一个个也是蓬头垢面,惨不忍睹。
人群中一个泪人,进门就开始哭。众人仔细辨认,原来是大番军首领土肥阿南。
土肥阿南似乎瘦了一圈,眼泡都肿了。
德川家纲心惊胆战,一屁股坐下来。
稻叶正则推开搀扶自己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大人,臣下罪该万死啊!”
小岛、竹田、上野等人跟着跪下来。
土肥阿南扑倒在地,放声大哭;“完了,全完了!将军,大番军全完了!”
哇——整个偏殿一片哗然!
众人都吓慌了!
大番军可是幕府的精锐啊!几千人说完就完了?
这怎么可能!就是几千头猪,也不可能一下子都玩完啊!
德川家纲急了,大喝;“都完了是什么意思?还剩下多少人?快说!”
土肥阿南擦了擦鼻涕,哭诉着;“我们跑散了,估计剩下不到两千人。”
德川家纲心里安慰一些,只要旗本武士团还在,那些下等兵还是容易训练的。
德川家纲问他;“咱们的旗本武士,损失多少?”
土肥阿南瑟瑟发抖;“旗本武士,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
哇——众人又是一片惊哗!骇然变色!
那可是旗本武士团啊!怎么会全军覆没?
旗本武士不仅是幕府精锐,也是整个日本最强悍的武士!
每个旗本武士都是武道世家奉献给幕府的精华,是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啊!
旗本武士团全军覆没,大和民族都要伤筋动骨,甚至后继无人啊!
整个日本历史上,哪怕忽必烈征伐,日本都没有受过如此惨败。
这样的损失不仅惨不忍睹,简直难以置信!
敌人到底有什么力量,可以全歼最精锐的武士团?
“怎么会?怎么可能?”德川家纲想要发火;“你们到底是如何指挥的?让本将军如何向臣民交代!”
“主上!”稻叶正则向德川家纲叩首;“一切罪责都是臣下愚蠢,未能先期探明敌情,急功冒进,以致大番军遭遇重创。臣下愿以死谢罪,为将军洗清耻辱。”
德川家纲恼恨;“现在已经不是你能承担了,你就是切腹也无济于事,还是留着性命,把事情说清楚吧。”
“谢主上宽容。”稻叶再次叩首,说道;“我们已经弄清楚一些情况,来敌不是海盗,而是大明国赫赫有名的李建安,李桑,李贼桑!”
众人大惊失色,哪怕闭关锁国,这些上层人物对外国事务还是有所耳闻的。
李建安的名字,在幕府上层并不陌生。
很多人都知道,李建安是武将出身,屡立战功,因国破辅立少主,晋封东王。
东王李建安收复北京,倡议共和,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倾朝野。
众人听见李建安的名字,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李建安来到日本,那么是不是说,大明国要全力攻打日本?
大明国的体量,众人还是知道的。
五十年前两国在朝鲜交锋,日本惨败。
这次大明国主动进攻,来势汹汹,日本会不会有灭国的危险?
众人担惊受怕,一双双眼睛盯着稻叶。
稻叶正则说道;“李贼桑麾下至少有四千精兵,个个人高马大。他们全套钢盾钢甲,异常精良。我大日本武士刀,竟不能破其甲!”
“更有甚者,他们不仅坚船利炮,火枪更是势大力沉。”
“他们的火枪又粗又长,一两息之间,就能打放。百步之外亦可杀人,实在恐怖!”
众人连连惊吓,许多人已经脸色苍白。
德川家纲又气又怕,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稻叶又道;“将军,不是我们大番军怯懦无能,实在是敌人过于凶悍!”
“诸位,不是我稻叶危言耸听。李建安,李贼桑,是我大日本有史以来最大强敌!”
哇——众人一片哗然,惊恐万状。
稻叶在幕府以强硬和胆大着称,没想到他这样说,那岂不是要完蛋了?
若年寄秋山桐气愤,猛然起身,大喝;“稻叶!你不要长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我看你是被吓破胆了,故意夸大敌人武力,好为自己的无能开脱!”
“怎么,你想投敌吗?想让将军接受耻辱吗?”
稻叶急了,跟着起身;“我没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