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自云是真的觉得奇怪。
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
因为李熙看起来太正常了,他正常的不像是在桃源村这种恶劣世界观内长大的男孩。
进入副本后,何自云和李大壮等村里的男青年都接触过,他们虽然外表看着憨厚老实,质朴,但骨子里对于女人却并不重视——
不,还是重视的。
他们都想要女人肚子,然后生出个男娃娃。
这种观念已经形成了特有的凝固点,这说明李大壮他们并不认为这是错的,他们甚至认为这才是对的。
所以对桃源村内女人受私刑习以为常,女婴出生在桃源村也能毫无顾忌的随意屠杀,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了严重错误的世界观。
那李熙为什么不一样?
哪怕是何自云扪心自问,他也不觉得自己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能够出淤泥而不染。
毕竟他是人,不是圣人。
在一堆歪瓜裂枣中长出一根根正苗红的秧子,实在是过于稀奇了些。
李熙的痛苦和感谢不是假的,这才是最重要、也最奇怪的点。
虽然处处都透着诡异,但何自云没那么没脑子,他只是继续在李熙旁边协助,直到对方将床上的新娘打理好。
烫伤药的效果确实很好,起码新娘此刻的脸看起来没那么白了。
李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抿着唇伸手贴上新娘的额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此刻的皮肤温度没那么烫手了。
但不管是不是错觉,这是好的。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何自云,嘴唇动了动: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旁边的王婶儿目光一变,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走到新娘床铺边坐下,完好的手捏着湿布一点一点擦拭着对方脸上的汗水。
何自云放下手里的喜被,他想了想,开口道:
“我想知道,你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嫁到这个村子里的?”
此话一出,不管是李熙还是王婶儿都愣了好几秒,有些诧异:
“只是问这个?”
他们还以为青年会问关于这个村长的诡异之处。
何自云点头:“我有些好奇。”
他说着侧头看向床铺边的王婶儿,语气温和:
“在来您家之前,我去了离您家不远的李婶子家,李婶子很好客,但她一直说让我赶紧离开这个村长,而您的儿子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
何自云说话颠三倒四的有些串不到一起。
在王婶儿和李熙的目光中,青年状似有些犹豫。
几秒后,何自云似乎彻底下定决心,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昨夜我和我的朋友失眠了,所以在村子里散了一会步。”
王婶儿和李熙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出来类似于悚然的眸色。
李熙舔了舔嘴唇,“你看到了?”
看到昨夜祠堂内……
何自云没有隐瞒的意思,语气有些低:
“抱歉,但昨夜祠堂内的刑罚确实令我害怕了,不然我该出声阻止的。”
话说开了后,王婶儿的脸瞬间白的吓人,但出乎意料的是,她这次并没继续隐瞒的意思,反而闭了闭眼,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走不掉了。”
王婶儿声音打着颤儿:“我十六岁嫁入桃源村,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外人在看见这些事后还能活着出去……”
“你看到了桃源村的背后的事,除了死,怎么都不能出去——”
她的话被何自云轻声细语的打断:“王婶儿,我们本来就出不去了。”
王婶儿被青年的话怔在原地。
何自云看着床铺上眉宇稍松的新娘招娣,语气淡淡:
“因为我知道远比这更多。”
“您养了一个非常好的孩子。”
何自云说:“但很奇怪,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准确来说是男人。”
王婶儿面容一僵,她机械性的抬头望向对面的青年,睫毛狂抖:
“你什么意思?”
何自云察觉到王婶儿此刻的变化,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依旧平和:
“我只是提出我的疑问而已——”
“不用猜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熙突然开口。
他的手上还沾染着刚才清理伤口的血迹脓液,却一直没有清理。
“我不是男人。”
“闭嘴!”
这是王婶儿尖利的低吼声。
李熙面色平静,嘴唇却白的吓人,他像是听不见母亲的阻止,静静道:
“我是个女人。”
王婶儿面色惨白,她瘫坐在床铺边,嘴唇蠕动颤抖着,却一句话都发不出来。
屏幕前的观众们瞬间惊呆了。
【卧槽啊?!李熙是女的?!怎么回事?他,不对,她怎么是个女的?!】
【……其实也是能看出来的吧……当我放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也很震惊啊……我还在想老婆刚才讲那一大通话什么意思,感觉跟剧情没任何关系】
【刻意拉进距离套话吗?】
【还有点像……】
【所以李熙为什么是女的啊?!!】
【怪不得啊,怪不得我说李熙剧情怎么那么多,而且还疼媳妇和母亲,本来还以为她真是个会设身处地为女人着想的……】
【呵呵呵,所以果然啊,这种情况下,真要想有好的男人简直难如登天】
【我不想参与讨论,我傻了】
【……】
李熙的话不仅仅让王婶儿瘫在原地,更是让何自云都有些震到了。
他只是觉得李熙的态度非常奇怪,是真的没想到李熙竟然是女人。
但好像也只有这个答案能解释李熙为什么和其他村民不一样了。
没有完全能设身处地去感受另一个性别的男人。
同理女人也是一样。
怪不得李熙还没自己高——
何自云想到这,嘴角的弧度悄无声息地平了些。
虽然获得剧情心情很畅快,但这么一来,似乎本来那点点愉悦的心情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李熙完全不知道何自云在想什么,她一边弯腰在盆里清洗双手上的血迹,语气很低很低:
“我曾经有个双胞胎弟弟。”
“但他在十岁那年和我一起下水时溺水死了,活下来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