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人家杜杉,从小就是个霸王,背靠杜家,不说在牡丹市,就是在哈市也都是横着走的,把别人打破头这种事常有,被别人打破头还是头一回。
头皮上插着木块,那个血顺着额头从鼻子那里流了下来,他顺着他爹推他的力道,哆哆嗦嗦的跪下。
夏芝芝嘴里含着阿橘给她做的枇杷糖,咬得嘎吱嘎吱响,听着下面的人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
杜家人这会才看清梁上坐着两个人,可什么时候来的,大家竟然一点都没注意。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杜老太爷拱了拱手,开口:“不知道您老人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又对着上位示意:“您老人家请上座。”
“行吧。”夏芝芝点点头,
阿橘抱着夏芝芝,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一点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大家只能感受到气流划过带起的一阵风。
夏芝芝背着手,溜达着走到首位坐下。
阿橘坐到她旁边,杜太平和杜太康两兄弟相当有眼色,给他俩上了热茶,夏芝芝端起来抿了一口。
杜老太爷问:“您老人家这趟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夏芝芝一只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扒拉着茶盏盖玩儿:“来听听你们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杜家人背后一寒,纷纷开始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过什么大不敬的话。
有几个用词造句不那么严谨的小辈开始跪下告罪:“小的知错了,你老人家海涵。”
夏芝芝拿起杯盖子,命中一个眼珠子乱转的倒霉鬼:“哎,同志们言重了,大家同为革命战友,我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吗?”
杜彰头上插着盖子,在心里回答:“你是。”
杜彰和杜彪,一个真下流,一个假风流,两兄弟一丘之貉,不晓得霍霍了多少姑娘,瞅见夏芝芝的第一眼,杜彰那眼珠子转的,估摸是狐仙书生的故事听多了,还在想入菲菲,寻思着有没有机会和狐仙发生点什么。
那夏芝芝人称有求必应活菩萨,果真和他发生了点什么。
杜老太爷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孙子,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来:“他们这群小子,年纪轻,不知天高地厚,多亏了您费心教导。”
夏芝芝看着他,咧嘴一笑,很是恶劣道:“你这把年纪了,不也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吗,大半夜的不睡觉,组织一帮大小伙子半夜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造反吗?你这一把年纪也没多久活头了,造反成功也享受不上了。”
杜老太爷的脸色不好看:“您老说笑了。”
但杜老太爷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两句话打不倒他,道:“您说的是,我这年纪了,死了也没啥可惜的,只是下面这一群不争气的小子,我实在是不放心,能遇到您,是天大的缘分,也是我们杜家的福分,请您恩准,准许我们杜家供奉您!”
杜家老太爷两手交叠,举过头顶,慢慢的跪下来:“杜家在黑省这一亩三分地还算有些排面,愿供奉您,助您修行,只求您得空的时候指点一二便成。”
“供奉我啊。”夏芝芝用手指敲着扶手,眼睛扫过杜家这一窝蛇虫鼠蚁。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整个人阴测幽暗,嘴角估摸是天生微笑唇的缘故,看着是上扬的,可没给她添几分人气,反而更加诡异妖艳了。
夏芝芝的目光犹如利刃,从杜家人脸上一个个掠过,看起来真的很像打算随机挑选一名不听话的幸运观众当场吃掉。
杜家其他人跟下饺子一样,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个个头埋的低低的,不敢和她对视,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点名然后上台表演大吃活人。
杜太康用余光扫了一眼头上还插着木块,抖的像筛糠的好大儿,心中有些懊悔。
以自己的见解去揣摩鬼神,实在是不正确,良善什么的,现在看来简直是笑话。
妖魔鬼怪果然都是阴晴不定且睚眦必报,这狐仙对杜家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这会说这个也迟了,这个妖怪看起来是盯住杜家了,招不招惹也由不得他们。
夏芝芝轻笑一声,那种压抑的感觉瞬间消失,杜家人瞬间感觉身体一松,都偷偷给自己抹了把冷汗。
她漫不经心道:“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有时间的时候交流一下革命道路探索的心得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吧——你们这个动不动下跪的习惯,我不喜欢,咱们都是新中国的子民,都是为了伟大革命事业一起奋斗的好同志,不要整得跟旧社会一样,动不动就下跪,那像什么话。”
她这个话说的像是有那个大病。
可杜家人又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夏芝芝摆摆手,示意膝盖都跪麻了的杜杉和杜彰下去包扎伤口。
杜老太爷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想和她商量一下供奉她的祠堂应该怎么安排,顺便问问她的忌讳。
她道:“不用不用,我是最随和不过的人,什么香纸蜡烛,这些迷信产物都要不得,咱们的革命友谊在这儿,我难道还会因为招待不周生气不成,我要是来了,有口粗茶淡饭,初一十五和年节送点土特产什么的就行了。”
她说是这么说,杜家人反正是不大相信的。
杜老太爷又想问她名讳,打算给她立个牌子,她满不在乎道:“名字不就一个称呼,不重要,你就管我叫夏同志就行了。”
真是槽多无口……
不过这样也好,最近乱乱的,明目张胆的搞这些,也怕引起麻烦。
杜家现居的院子是市里现存的唯一的一套五进四合院。
这套院子原主人不是杜家,那会杜家的一把手还是杜老太爷,老太爷使了点手段,叫宅子原主人在土地革命的时候被毙了,自个儿一家老小搬了进来。
杜家家大业大,四个儿子,带上一大帮孙子,住进来也算满满登登。
然后又把两个女儿带女婿一家安排在了偏房,这样又有外姓人,外人要说也说不上个什么。
老太爷拄着拐杖想带她逛一下,她拒绝了,精神力一扫,有几间屋子一清二楚。
老太爷让人把五院的东厢房收拾了出来,专门给她备着。
虽然夏芝芝一直说叫她夏同志就行,但老太爷寻思着,没有外人的时候,尽量还是放尊重一些,礼多人不怪总是没错:“屋里头我叫人准备了一些见面礼,您看看,如果有不合心意的,请多包涵,下趟我再叫人重新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