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虫虫忍着雀跃心思,磨蹭到沙发扶手边,歪斜着脖子方便让妈妈亲脸蛋。
“啵,啵。”
“怎么这么好亲啊?谁的小脸蛋这么软乎乎?”虞晚捧着儿子的下巴,一连亲了他好几口,亲完脸蛋想亲儿子手背,刚牵起小家伙的双手,发现手背上有铅笔印,她立马改亲为捏,笑意兜在眼里。
“虫虫的小手长得真修长,难怪写字画画弹钢琴都是远超同龄人的一流水准。”
虫虫笑着抿起嘴角,感觉脚上的拖鞋成了做的。
“你这么优秀,将来长大跟爸爸学习当司令好不好?”虞晚还在夸小家伙,有那么点夸苗助长的意思。
“…好吧。”虫虫勉强答应。
霞姐刚好从楼上收了碗筷下来,听见虞小姐这样夸小少爷,有那么点想把记仇本翻出来念的冲动。
“这个百厌星…”
她嘀咕一嘴,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
“知了——知了——”
香江的夏季在蝉鸣声中已然袭来。
虞晚带儿子上过五次间隔一天的游泳课,宝山幼稚园开始放暑假。
她也坐完了小月子。
赶在回北边过暑假前,虞晚特意去了简家拜访楼老夫人,谢她帮忙牵线黄校长的事。
“现在才过来看望老夫人,实在是过意不去,还请您老体谅。”
简家大房上上下下十几口,都知道虞晚刚生完孩子出月子。
加上往日收了不少利别道公寓送来的山珍补品,稀罕食材,简先生一家待她的态度,比一般亲戚多了两分热络。
花园里,简夫人简小姐一旁作陪,招呼佣人送茶水糕点。
简夫人是楼老夫人的儿媳妇,她常年吃素,为人和善并不多话。
楼老夫人拿虞晚当自家晚辈,一脸慈祥神色拉着她说话,“身子好全了吗?就赶着过来。剖腹产不像顺产,动了刀子要在家里好好静养。”
“好多了,再养小半个月基本没问题。”虞晚笑着同楼老夫人说着话,阳光晒在身上格外舒服。
“到底是年轻,身体好,不像我老太太,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这不舒坦那不爽利。”
楼老夫人上了年纪,眼皮松垮垂着,眯着双眼,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瞧人。
虞晚忌讳跟老人家谈论身子好不好,无论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语气提都触霉头,恰好简家老佣人过来传话。
“老夫人,夫人,虞小姐,桌子摆好了。”
“走走走,今天我可要显显身手。”简小姐爱搓麻将,赢的时候少。
花园不远处的一处欧式凉亭里摆了一桌竹骨麻将,虞晚平时很少打麻将,陪着消遣,打了三圈就输了近二百港币。
简小姐嘻嘻笑着,“虞小姐在的时候,我的手气就是好,瞧瞧,又吃一张。”
虞晚打出的三万,凑了简小姐的七对子。
“不算不算,我要打八万,怎么打成了三万。”
虞晚笑着要把牌拿回去,简小姐不许,“唉唉,不兴耍赖啊。”
“谁耍赖?就是打错了。”虞晚手比她快,抢回那张三万,换打出八万。
楼老夫人老眼昏花,戴着老花镜都有打错牌的时候,她没看清,净听两个花骨朵般的年轻小辈吵嘴。
声音跟黄鹂鸟一样清脆好听。
简夫人是吃斋向善的人,陪着搓麻将就觉得是犯忌讳,更不会和人争牌局输赢。
“你怎么跟六小姐一样,她是个常耍赖的主,你竟和她不相上下。”简小姐认输,另摸起一张牌。
虞晚端起花茶喝了口,“谁是六小姐?”
“二房的简安娜,简六小姐。”
瞧她真不像是认识,简小姐瞥了眼老夫人,压低说话声和她讲,“你不认识她?她现在可是香江翡翠台最热男主持的女朋友,上了好几期娱乐报纸头版,风头盛得不得了,走哪都有一大堆记者跟拍采访。”
“她那个主持男朋友送了她一枚钻石戒指,才三四克拉就打电话到处炫耀,像是要订婚,不如黄太太戴的火油钻大,好没见过世面。”
说这话难免有些酸里酸气,怕人家误会,简小姐讲起端午节后去参加黄家宴会的事。
虞晚没被邀请去什么生日宴会,听到是黄太太的生日宴,仔细多听了些。
等听到宴会上来了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拐着弯打听,“去的人那样多,礼物不得堆成一座山。”
“交际上的礼,不摆足了排场,不就是白花钱?”
简小姐瞧她和自己一样上心,心境反倒平和了些,大家都是俗人,“肯定是贵的稀罕的市面上买不到的,总之送什么都讨人欢心。”
牌局搓了一圈又一圈。
大多数都是简小姐跟虞晚在说话,年轻人的一言一语,像切落的砂石料落进楼老夫人眼睛里,膈得生疼。
黄太太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块唱片机大小的灰黑皮翡翠原石。
起初,这块石头摆在纯金如意旁,没那么显眼。
隔天传出切开极品翡翠,这份礼物才是真的一跃拔了头筹。
黄家跟简家连着姻,对外想捂得严实,还是传得两家皆知。
简小姐啧啧称奇:“那块石头价值不菲,色吃得深,种水又好,听说几十年难遇,黄家捂得跟个宝贝似的,香江核桃大点儿的地方,什么珍宝美事传不出去?”
虞晚没听沈明礼提过送了什么礼给黄太太,阿斌也没透露过口风,凭她女人的直觉,那份令人心情愉悦的礼可能就是这块石头。
像是困扰多年的旧梦,一遭惊醒,醒后尚有余力庆幸在梦里做对了选择,楼老夫人记得,记忆里有那么一角存放着那些石头。
高脚竹楼上,那个眼睛比星星还灼人的女人。
她是孟连土司的女儿,时常围着沈展打转,像是盯着她的猎物。
那个时候土司府就有传言,传孟连土司的女儿看上了一个汉人,要以汉人的规矩准备婚嫁事宜。
她当时问过沈展,得到沈展的矢口否认,后来各地土司纷乱发生了很多事,她就没机会重提,再后来到了香江,她跟未婚夫结了婚,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在南甸生活的日子成了一场黄昏梦。
梦里的沈展那么年轻,他说:“心水,等我在南甸站稳脚跟,我们就成亲,婚后住在营盘山马场,远离内地的军阀战乱。”
“刀光香是孟连土司的女儿,木家人都瞧不上,怎么可能瞧得上我?你别听外面瞎传。”
刀光香作为孟连土司府的“公主”,拥有的世袭传承财富不知繁几。
……
黄太太生日宴上的翡翠原石,恰好帮楼老夫人解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谜。
沈展在撒谎,当时的他在骗她。
那些经专人打眼瞧过的皮料原石,是刀光香的嫁妆。
刀光香出嫁到克钦的时候,孟连土司还没死,孟连土司府也还在。
她的嫁妆怎么会落到除丈夫以外的男人手里?
除非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奶奶,该您摸牌了。”简小姐提醒楼老夫人,担心她是不是开始犯老糊涂。
楼老夫人回神,笑道:“该我了?”现在是五十年后,南甸是旧称,克钦属于另一个国度。
“我叫您两回了。”
……
下午的阳光出奇得好,一半躲在云里,一半露在云外。
虞晚在楼老夫人这边打牌聊天吃点心,隔了一条街的另一栋别墅,虫虫抽背不合格,练字写叉了笔,弹古琴弄断了弦,再一再二的顽皮,惹得楼老先生拿了戒尺要打他。
“孺子甚愚,孺子甚愚!来来,把手抬高点。”
虫虫哪会这么老实,现在伸出手,等戒尺落下那一秒,立马缩回手。
一举,一伸。
一打,一缩。
来回两三次,气得楼老先生吹胡子瞪眼。
“好好好,我管教不了你,你也不服我管教,以后不许再登门听教。”
虫虫哼小鼻子,满不在乎,“今天来了,本来就不来了,明天我要回京市过暑假,九月以后再来上课。”
“谁准你再上门?”楼老先生唬着脸,端起茶盅揭盖吹了吹。
“我就要来,您总打我,要不是我皮厚,早被您打死了。”虫虫不服气,爬上另一张太师椅,喝奶瓶里的凉白开。
楼老先生放下茶盖,险些被这顽劣小儿气笑,“胡说八道,你来我这,总共打了你六回,你躲了五回,加上今天这一回,也就打成了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