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手里有些工作要跟他接触,想跟你打听下他那个人。”
“他,我倒是不熟,在高尔夫球场上碰过几次面,他们黄家生意做得大,公司有专门的律师团队,平日不会跟我们这些小律所打交道。”
章觉矣注意着窗边那处的几双眼睛,笑着推了下金丝边眼镜,没有多说。
黄家是香江老牌家族之一,百年前就在香江做大买卖,要不是中间躲港战去了南洋,在那边发展了几十年,也不会掉到四位之末。
听章觉矣这样讲,阿斌笑道:“改天打球,还请姐夫也叫上我。”
“oK,没问题。”
打球本就是消遣应酬,多个人少个人不见得是什么事。
章觉矣答应得痛快,郭雯反把他乜一眼,心恨他这人惯会装模作样,“你一个人到处忙就算了,别把阿斌带成你那副德行,处处都是家。”
“还生气呢?下午跟皮特他们见面,是上个礼拜约好的,谈完事皮特叫着去吃饭,我总不好不去吧?”
“就你借口多。”郭雯假装默然地转过脸,暂时不追究他没到家里吃饭的事。
律所的大笔生意,多数是章觉矣从外头拉来的,能拉来大单子,少不了四处应酬。费心思的地方自然也多,不然一个小律所怎么可能发展出十几号人?
章觉矣要是个不擅交际的,这会儿还在别人开的律所里当打工仔。
“爸,妈,过几天等你们得空,女婿陪你们去爬香山。”
“律所事情那么多,难为你肯抽时间陪长辈。”莲太太笑着应下,反劝起女儿,“阿雯,男人在外应酬,好多事都说不准,你别总使小性子为难小章,我跟你爹地都没说什么。”
郭雯转头冷斜丈夫一眼,就知道他没个老实相,专爱借她爹地妈咪的手向她施压。
二房这样和睦说着话。
亏得郭吝不在场没瞧见,让她看见,少不了一顿阴阳怪气。
又过了会儿。
等郭吝从外头回来,大房和二房的人陆续离开医院。
*
隔天一早。
阿斌照例开车去利别道公寓,接送虫虫去宝山幼稚园上学。
送完人,他去找了黄校长。
同预料的一样,拖拖拉拉的见面,敷敷衍衍的拉锯客套。
去了跟没去一样。
他照实跟虞小姐讲了“碰灰”过程,虞晚怄得一盅燕窝都没吃完,淡笑道:“你先忙你的吧,我这边有需要会再跟你提。”
等阿斌快到门口时,背后响起,“对了,阿斌,谢谢你上次送的鱼胶,吃着很好,替我向伯父伯母道一声谢,等我出了月子,还要上门拜访伯父伯母。”
阿斌心觉怪异,非亲非旧的,虞小姐拜访他父母做什么?
鱼胶是他母亲帮着准备的没错,不至于要上门走动攀交情。
“虞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先去忙了。”
阿斌走后,虞晚让霞姐收了炖盅,开了电视看电台节目,她不想在月子期间动心思,偏偏就有这么件事压在她心头。
电视放着就听个声,虞晚半躺在摇高的病床上,闭着眼睛摁揉太阳穴。
没个背景来头,在香江真就是步步难行。
再有钱,也就跟鲫鱼过江差不多,都是拱人家随心情挑拣,楼老夫人的面子在黄家人面前还是不够用呀…
帮她勉强搭线认识黄校长是一回事。
能顺顺利利入局董事会还差了几层火候…
*
楼老夫人的面子的确是差点意思,她的丈夫简玉珩是简家庶长子,妯娌黄老夫人嫁的是简家正房太太生的简玉延。
一庶一嫡,兄弟俩不是同母所生,关系必定没那么亲厚。
亲缘关系差一层。
家产上面也有着云泥之别。
简玉珩虽是长子,但他过世得早,离世前简家也没分家别过。
要不是楼老夫人的儿子争气当了警务处副处长,他们这一房分到的家产多半就是九牛一毛,三家赚钱的药馆肯定落不到他们手里。
顶多就是分到现在住的房子,另外再拿一笔够十来年生活开销的钱。
祖上积攒的财富,分一次家就薄上四五分。
要再出一个败家子,用不着十年就得靠亲戚救济过日子。
简家内里这些旧事,不可能到处宣扬,虞晚也不知情。
又过两天,到了礼拜四。
阿斌经姐夫搭线去了石澳高尔夫乡村俱乐部,打听到黄校长的一些私事。
打听来的消息,他没急着告知给虞小姐。
等到礼拜五下午,沈明礼来了玛丽医院,他寻着时机私下同人讲这事。
“黄校长是个生意人,平日爱买买股票,玩玩古董,烟酒女色一律不沾。前两年,他太太炒股票亏了一大笔钱,现在每日就打打麻将,喝喝下午茶,偶尔再做下慈善公益。”
这个慈善,跟字典新闻电台里的慈善不是一码事。
黄太太做的慈善是去参加各类化妆舞会,鸡尾酒舞会,在舞会上伙同当红小生,俊俏男艺人跳华尔兹寻开心。
谁要哄得她开心,好处少不了,黄太太出生豪门,家族姻亲繁多,帮着“心头好”介绍投资人拍拍电影,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端午节后三日是黄太太的生日,要能投其所好拉拢关系,借黄太太的手吹枕边风,虞小姐的事或许能尽快达成。”
沈明礼托抱着趴在肩头的小女儿拍嗝,盯他半晌,“你去?还是谁去?”
虞晚要坐月子,出不了门,阿斌讲这些,不是为了自个凑到黄家去送礼,以黄家的背景,送珠宝送古董不见得能和人家处好关系。
他坦然一笑,“我一个无名小卒,去了也就是充当跑腿的,沈先生不做生意,可能不清楚里面的门道,那些生意人最是势利眼儿。
谁是什么来头,谁有什么背景,不打探清楚,轻易不肯和人深交。”
沈明礼虽没做过生意,也懂互惠互利的道理,古往今来,有人的地方就讲究个论资排辈,更何况是名利场。
他一直烦嫌同那些人周旋,本着花点钱由虞晚去小打小闹,今天过来听霞姐说虞晚为了入董事会,愁得胃口都不大好。
他又改了主意。
抱着女儿拍完奶嗝,沈明礼换抱起摇篮里的小儿子检查他的手脚,小鱼的左脚有两根脚趾趾并趾,大一点可能要做一场小手术。
虞晚那边他还瞒着没提,什么事都要排到她坐完月子之后再说。
阿斌瞧沈先生一心扑在双胞胎身上,吃不准他的意思,绕到婴儿床另一边,接着说:“本来虞小姐要做的事,靠中间人帮忙牵头就能成个五六分。
再送点礼,基本上就没问题。
眼下卡着没进展,说到底就是那些人市侩,见不着长长久久的好处,觉得买卖不划算,想着再要一笔大的补上贪心有余的亏。”
做生意的人就是这样精明,先不提自家生意,就是过了手的大肥肉,抹了一手油,还想往自家锅里滚一圈。
遇到虞小姐这种出手阔绰,在香江叫不上名号,说不出来历的人物,能不可劲儿薅一把?
灯下黑的钱,捡到就是赚到。
“听你口气,很是会做生意。”沈明礼弹了两下儿子脚心,打醒后,接过保姆递来的奶瓶喂儿子喝奶。
小鱼吮吸着嘴巴,小小一团,模样看不出像谁。
喂着怀里小儿子,沈明礼淡然扫了眼阿斌,“看来留你在我这接送孩子,是屈才了。”
“哪的话,什么木料成什么材,全得凭老师傅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