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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沈家的小曾孙,富贵程度可见一斑。

刘萍看大姐刘菊在招呼虞晚,等人到了主桌坐下,想叫继女乔珍美去陪着说话,转过念头,记起乔珍美跟着大姑姐乔春艳去搬女方嫁妆。

于是只好喊了儿媳妇姜文文去照应,“小虞怀了孩子,你别给她倒茶水,给她泡点麦乳精再倒杯白开水。

另外把橘子瓜子端过去,你坐着陪她说会儿话,随便也休息下。”

“知道了,妈。”姜文文乖顺应下,又把她妈望一眼,随后笑着过去招呼小姑子。

刘萍心里欢喜,更难得的是怀里的金疙瘩肯要她抱。

她也不嫌小家伙沉手,抱着跟亲家说过话,转身去招呼其他亲戚,多少有些炫耀意味。

来参加婚礼的人很是奉承,这边明知故问,“哪来的莲花童子?瞧这小脸蛋,白得唷,还透着粉,长得可真是好啊。”

那边又说,“谁家孩子长得这么可爱?白得跟小汤圆一样。”

刘萍笑得合不拢嘴,“是我外孙,是我外孙,我家小虞生的宝贝疙瘩。”

有性子爽利的,拿了喜糖逗虫虫,虫虫不上当,趴在姥姥肩膀不理人。

刘萍也不许人逗,更不敢拿糖给金疙瘩吃,笑赶着说,“可别把人逗哭了,要逗哭了他,我可是要吼人的啊。”

那人不以为然,反笑着起哄,“不是有你这个亲姥姥在吗?还怕没人哄?来来来,快拿着新年红包,也算是我当长辈的一点心意。”

这里开了头,乔刘两家的亲戚都跟着包了红包。

“来,拿着啊,这是舅姥爷给咱们虫虫的大红包。”

“这是乔太爷爷和乔太奶奶给的。”

……

一圈走下来,虫虫手里得了好多红包。

一摞十几个红包,被虫虫牢牢捏在手里,等回到妈妈身边,他笑着凑到妈妈耳边说悄悄话,“妈妈,你看。”

虞晚偏头听小家伙讲小话,手里还剥着橘子,听完轻笑一声,“让张姨帮你收好,小心弄丢了。”

虫虫看向旁边嗑瓜子的大坏蛋,不情不愿地让她装红包。

他自己爬到妈妈身边空位上坐,看桌上只摆着瓜子橘子,没有要吃的意思,拿起妈妈剥下来的橘子皮嗅来嗅去。

姜文文看小外甥长得精致可爱,想逗他说两句,又摸不清他什么脾气,担心把小外甥逗哭,闹起来反而不好看。

她作为乔家儿媳妇,跟虞晚是姑嫂关系,但因为乔济南跟虞晚是继兄妹关系,这份姑嫂关系就跟着掺了水分,没有和乔珍美那么亲近。

两人把该说的场面话说完,静下来就有些尴尬,好在周围都是说话的亲戚,又显得没那么尴尬。

小孩子坐不住,虫虫乖乖坐了一会儿,跳下凳子到处瞧其他圆桌上的人,这里啃啃哧哧在嗑瓜子,哪里窸窸窣窣在剥干花生,满屋子都是这样那样的声音,虫虫觉得自己掉进了老鼠窝。

像花厨娘家的院子,她家院子墙角里就有两个老鼠洞,经常要拿砖块去堵。

他跟花花就拿棍子捅过老鼠洞,捅得洞里的小老鼠唧唧叫唤。

热闹声中,鞭炮声再次响起,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开席——”

厨房端出一盘盘做好的大鱼大肉。

喜宴开席,婚礼走向最精彩的尾声。

乔珍美从报社家属院过来德善斋,喜宴已经开始,她顾不上吃喝,端了装酒的托盘,跟在新嫂子和大哥身后,挨桌挨桌向每桌亲朋敬酒。

直到婚宴结束,乔珍美都没来得及跟虞晚说上一句话,她身边围着太多人,挤都挤不进去的热闹,隔着一道玻璃门窗,最后只能目送她坐上那辆停在街口的军用吉普。

“珍美,快来吃两口饭,我给你留了大肘子。”马未秋帮表哥兼是他大舅子的乔济南喝了不少白酒,这会儿脸红得像颗西北枣。

他手里端着打好的一盆饭菜,最上面是油汪汪的肘子和酱牛肉,边角放了两只油焖大虾,一个狮子头。

乔珍美看得犯油腥,撇下嘴角,“我不想吃。”哪怕是忙碌一上午,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

马未秋走过去,把一盆饭菜摆在靠窗圆桌上,利索收拾出一角干净桌面,笑道:“不吃怎么行?多少都要吃点,小石头还等着吃奶呢。”

说到要奶孩子,乔珍美再不想吃,也要坐下动筷吃几口。

小石头只有三个月大,婚礼上要放鞭炮,所以没把孩子抱过来,这会儿还是马家那边的堂妯娌帮忙看着。

马未秋捻了饭盆里的大虾,帮着剥壳,剥完又喂到乔珍美嘴边,“吃点这个大虾,一桌一盘就二十来只,我特意给你留了两只,还有大肘子,软烂入味,吃起来可香了。”

粗鄙的人,献殷勤都透着粗鄙,乔珍美心里不是滋味,有些憋气,“你放着,我自己知道吃。”

“怎么?”马未秋笑脸没收,放下虾肉问:“是不是累了?吃完饭我先送你回去,这边收算酒席烟酒和份子钱的活,我让小夏和咱妈帮忙,大哥办婚事,你跟着累了好几天,回去是要好好休息睡一觉。”

马未秋的句句妥帖,句句关心,抵不过虞晚身上的那件山猫皮草暖人心,更抵不过街口的那辆军用吉普合人心意。

那件山猫皮草是那么的漂亮,光看着就知道暖和,她要是有一件该多好?

乔珍美惊觉自己的酸意,她觉得自己不该是那样爱慕虚荣的人,更不该因此冲马未秋发火,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是有些累,嫂子嫁妆多,光被褥就有八铺八盖。”

马未秋忍着醉意,摸出包里的一张票据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电视机票一票难求,乔珍美却没那么稀罕,尤其是在她的衬托下,再好的东西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还在讨好她,肯费心跟人去换票据哄她高兴,“明天我陪你去百货大楼买电视机,年前喊人拉了电线,咱们争取也能在家里看电视过年。”

马未秋的畅想,换不来乔珍美的半分高兴,她垂着眼皮,吃着没滋没味的饭菜,在麻木与妥协中,将自己一并浸在这盆人走席散的油腻里。

*

停了一上午的雪,过了中午十二点半,又开始下起来,跟要散场的酒席一样,来得及时,又来得迟。

乔济南和姜文文两口子,一直忙着招呼客人,累得没吃上口热乎饭,倒是灌了一肚子白酒。

这会儿刚坐下吃点东西,又被两家长辈喊着拍照、送客。

乔林业对儿子说,“济南,跟我去送送你小叔。”

乔春艳心疼大侄子,赶紧端了醒酒汤给他喝,“先喝两口再去,让你别喝那么多酒,别喝那么多酒,你瞧瞧你,喝得一身酒气,下午还怎么去你爷奶那边?”

乔济南喝了姑妈送的醒酒汤,笑道:“我没喝多,一会儿我跟爷奶还有姑妈回枣儿胡同。”

……

德善斋酒楼门口,乔、姜两家各送各的亲朋,各谢各的熟友,两个家庭在今天走到最近处,今后的每一天都是背行渐远。

刘萍送走虞晚和宝贝外孙,跟丈夫乔林业叮嘱两句,转身进了饭店,才进去就看到窗边吃饭的继女和继女婿。

她走过去说,“泥鳅,珍美,剩下没开的葵花白酒,你们记得拿一瓶走,另外再拿四包红双喜烟。”

招呼完这边,刘萍去跟亲家那边打招呼,一圈下来,没忘去后面跟她大姐刘菊交代。

“酒席没剩什么菜,我另外让后厨给你装些肘子、大虾和鲤鱼带回去,有没散完的喜糖、瓜子花生橘子之类的,你搜罗起也都拿回去。”

“没拆的喜烟你可别拿,我要留着正月里待客用。”

刘萍怕她大姐薅东西走,又指望人家帮忙,叮嘱完不忘给些好处,“我记得还有几瓶没拆的通州老窖,你把那几瓶酒带给姐夫,葵花白酒就别拿了,我留着给济南陪文文回门用。”

刘菊白眼一翻,“喔唷,尽剩些撇头撇脑的货色让我捡回去,你咋不给你姐夫拿两瓶高档葵花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