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兰春林从屋里走出来问庆文真:“三丫头,你们最近没有在家里住啊?屋子里一下灰,乱糟糟的也不收拾。”
庆文真回头答道:“姥爷,我妈在村里铲地、薅稻子,连冰棍厂都不去了。”
兰春林很意外:“为什么不去上班了?”
“我妈说家里的地太多,没有自家人亲自干活不行的,所以就不去冰棍厂了。”庆文真小声说,看到姥爷一脸严肃就有些害怕。
“唉,原本还想着让她去冰棍厂上班,说不准哪天就能转正,这个没出息的······”兰春林非常不满地摇头说着,“修理地球有瘾啊?真是没远见。”
八一却觉得老妈兰花的决定很英明。
因为按照历史的进程,到了九十年代,大量的国企工人都下岗了,更何况兰花是个临时工呢。还不如回家把地种好,一年的收入也不少的,只是有些辛苦。
“那咱家去冰棍厂拿冰棍还有优惠吗?”八一问道。
“有的,咱妈虽然不去上班了,但是把咱绣姐弄进了冰棍厂。”庆文真回答。
庆文真说的绣姐是姑姑家的大表姐张锦绣,她今年十八岁了,已经初中毕业。
八一的姑姑前两年又生了一个男孩儿,但是姑姑因为大龄产子差点没命,从此缠绵病榻。
从前娇生惯养的大表姐张锦绣突然间长大了,所有的家务都开始干了起来,洗衣做饭哄孩子,给小弟弟喂羊奶,几乎不用姑姑操心。
她也不得不长大,爷爷奶奶都年龄大了,张家奶奶是气管炎,非常严重,一到变天就什么都不能干。姑姑大龄产子,从而诱发了严重的心脏病,一点儿重活都不能干,姑父还要上班,不能两头顾,作为女儿也只能挑起家里的重担。
“那她到镇子上上班,咱姑谁照顾啊?”八一问道。
“咱妈每天都要跑过去几趟,还有大娘和四婶也经常过去的。”庆文真说。
是了,姑姑在家里地位很高的,就是蛮横不讲理的大娘张菊花也要对她尊敬三分的。皆是因为当年要不是姑姑在吉市挣钱养家,奶奶早就病死饿死了。
姑姑现在的身体之所以那么不好,都是当年拼命工作、节衣缩食照顾娘家造成的。
想起了姑姑,八一寻思着,老爸庆连山之所以对家里的女儿这么好,是不是就因为姑姑当年的所作所为比他们几个儿子都强,所以他才没有了重男轻女的观念。
“那咱绣姐每天的福利冰棍能舍得给咱家?”八一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绣姐还行,没有什么反应,就是老张头天天叨咕着,还特意来冰棍摊上跟我念叨呢。”
庆文真撇着嘴说。
“哼,咱爸都说了,那些冰棍卖了赚的钱全给绣姐存着做嫁妆,可老张头就是不相信。”
“那个老不死的抠得很,苍蝇飞进他家都恨不得扯下一条腿。”兰春林在一旁突然来了一句。
庆文真:“嘻嘻嘻·····”
八一:“哈哈哈·····”
······
八一和姥爷是半上午回来镇子的。
没多久就到了中午,老爸庆连山下班回来了,自行车上还挂着一个油纸包。
他看到八一,立刻把自行车往大门上一靠,上前抱起八一转了一大圈。
“哎哟,我老闺女儿可算回来了,想死你爸我了。”
八一忍不住湿了眼眶,老爸还是最疼自己。
自己都多大了,他还抱着转圈圈,这是把自己当做孩子宠呢。
“爸爸,我也可想你了。”
八一搂着庆连山晒黑的脖子哽咽地回道。
“你们爷俩可别黏糊了,赶紧地吃点现成饭咱们回村子里去。”
兰春林很是看不惯地在一边嚷嚷道。
庆连山呵呵笑着,也没有把八一放下来,直接抱着进屋了。
“文真,把自行车上的熟食拿下来,我老闺女儿就是有口福,正好我买了九转大肠。”
老爸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吩咐着庆文真。
“哎——”
庆文真脆生生地应着。
姥爷在一旁摇头嘀咕着:“就你闺女爱吃,你老丈人也爱吃,女儿奴,啧啧······”
八一回头看着兰春林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笑。
“呦呵,这是带回了一台电视?”
进到屋里的庆连山看到电视箱子惊讶道。
“我三舅爷家的黑白电视,他家买了十四英寸的大彩电,就把这九寸的小电视送咱家了,我姥爷非要背回来给家里看,说我俩在旅大完全可以去舅爷家凑着看大彩电去。”
八一对庆连山解释道。
“我也早就想买台电视了,省的你哥你姐老是跑到别人家看电视去,人家都不愿意。可惜,一直没有弄到电视票。”
庆连山放下八一,摸着电视箱子说道。
“这回我哥是最高兴的了,家里终于有电视看了,不用大老远地跑到我二舅家去了看了。”
庆文真进了屋子,也摸着电视箱子非常高兴地说。
“二舅家买电视了?”
八一看向庆文真。
“嗯,二舅母的爹有本事,给弄了张电视票,买了一台也是九寸的电视机。”
庆文真点着小脑袋,依然围着电视箱子转。
“哼——那个老家伙还挺本事的······”
兰春林有些不开心了,原本还想背回来一台电视在村里和家里显摆显摆呢,结果二儿子家居然买了一台新电视机。
“姥爷,我二舅买的电视机肯定没有咱们带回来的好,咱们这个可是熊猫牌的。”
八一看出了兰春林的心思,马上说道。
“那肯定的,他们买的一定是杂牌子,没有名的。”
兰春林又高兴了。
几人吃了姥爷煮的过水面条,配上九转大肠也挺得宜。
庆连山去邮电所请假,上午的信都送完了,下午就没他什么事儿了,领导也很善解人意地给了假。
电视箱子绑在自行车后面,一行人步行在回村的小路上。
走小路到家比较近,但是要穿过一片稻田。
穿行在一片绿油油的稻田之间,清风徐徐吹着,稻浪微微起伏,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仿佛在细语。
八一想起了李健的那首《风吹麦浪》,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只需改一个字即可,那就是“风吹稻浪”。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绿色的稻浪······”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稻田唱了起来。
“哎呀,八一唱歌不跑调了。”
庆文真惊呼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跑调?你听过这首歌么?”
八一问。
“没有啊,不过你唱的这么好听,肯定就是没跑调了。”
三姐庆文真一脸天真的回答。
“还跑调,去了少年宫练习声乐大半年,在跑调就不像话了。”
走在前头的兰春林摇头晃脑地说道,嘴里也哼起了歌儿来。
“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明天,比呀比蜜甜啰······”
就连庆连山也加入了进去。
八一和庆文真拉着手,也跟着唱了起来。
“明天——”
“明天——”
“明天比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