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悄悄将后金计划绕过辽东入寇的事情告知,刘策当即一身冷汗。
前任蓟门巡抚王应豸就曾上书,说蓟州武备废弛,应当早整顿。
后来王应豸论罪,继任的王元雅也是这么说的。
刘策来了以后,也了解到实情,知道不整顿不行。
问题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说句真心话,他不认为目前单单是钱粮充足就能解决问题的。
整个蓟州的军队系统彻底烂透了,多发钱粮军官就多贪,少发或者不发,军队就哗变。
遣散了更不行,立马变成乱匪。
刘策毕竟不是小霸王孙策,他就是个文官。
手里没兵没将,只能做个裱糊匠,维持蓟州不乱。
听说后金要大举入寇,刘策太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了,自己这边的防线必然会跟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
此时此刻,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怕是逃不过菜市口那一刀了!
想罢他也顾不得矜持了,拉着傅斯年的衣袖,眼泪汪汪地求告:
“傅大人如实相告,必有以教我!还请相救!”
见他既不硬装,也能放得下姿态,傅斯年点点头,觉得这人还是拎得清的。
当即提出建议:“总督大人若能想通,我尽快联系袁总督,事到如今,你们二人必须携手渡过难关了!”
尽管对袁崇焕不感冒,但生死攸关,刘策表示没有异议,愿意听傅斯年的调解。
傅斯年的计划是,让袁崇焕派些援军来,一边帮忙防御,一边帮助弹压地方,省得在治理蓟州镇的军务时,有那种不开眼的铤而走险。
他不用查都知道,在蓟州镇的军中,必然有人跟后金暗通款曲。
袁崇焕收到傅斯年的密信不久,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找来祖大寿与何可纲两位得力干将,袁崇焕说道:
“我说最近建奴的动向如此诡异,原来竟都是虚张声势。锦衣卫的傅大人传讯,说皇太极已经制定了计划,要从蓟州突破防线,直逼京师!”
何可纲与祖大寿相顾骇然,他们太知道这代表什么了。
都是领兵的宿将,对蓟州那边的情况十分清楚,根本挡不住后金。
袁崇焕继续道:“目前锦衣卫竟然调动了一万多人到达蓟州,看来对当地的情况是有预判的。傅大人向我提出了请求,要我派兵帮忙震慑,协助他尽快整顿蓟州的军务。”
何可纲的意见是尽量给予帮助,但祖大寿却有担忧。
他皱眉问:“督师,情报准确吗?若后金的主攻方向不是蓟州,而是用了疑兵之计……我们分兵前去,皇太极反而来攻锦州,那我们可就抓瞎了!”
袁崇焕深吸一口气,说出的内容让二人更加难以接受。
“傅斯年的意思是,只让我们派少量军队协助!他点名要山海关的赵率教增援,而让我们静待消息。”
“只要听说蓟州防御与皇太极交手,他让我们立即出兵攻打后金!也就是说,他要用蓟州的力量,单独守住皇太极可能的进攻!”
祖大寿听了全然不信,大声质疑道:“这不纯粹是吹牛吗?就蓟州那点兵我还不知道?一打起准是成片的投降!”
何可纲也表示了质疑,两人都觉得傅斯年的办法不现实。
袁崇焕思索半晌,道:“他的能耐我还是知道的,别人完不成的事,他未必不行。我要亲自走一趟,看看蓟州到底什么情况。”
“消息一定要保密,我带几千人去帮忙,你们守好城关,万万不可给对方虚实转换的机会。”
随后,他给山海关的赵率教写了份手谕,令其带四千精锐往遵化城去。
五天后,傅斯年和刘策在三屯营等到了赵率教。
这位已经年逾六十的老将,始终恪尽职守,可以说是明末不多的良将。
望着他满鬓微霜,傅斯年客气地向他说明任务内容,赵率教拱手道:
“都督不必如此!辽东防务有今天,多亏你的谋划,已经让我们这些前线的苦哈哈受益匪浅,但有吩咐必然听从!”
刘策也对赵率教表示了欢迎,客套之余,还给了他通行的信物。
这是傅斯年特意要求的,历史上的赵率教,就因为三屯营的总兵怀疑他身份,而没让他进城。
但总兵朱国彦并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跟后金勾结,因为最后这位总兵也战死了,坑死赵率教的事,真的就是因为互相不通消息。
朱国彦估计还怀疑赵率教已经投敌了呢!
在朱国彦的配合下,刘策与傅斯年完成了对三屯营的清查。
锦衣卫在此时发挥了很大作用,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用丰富的经验,纠察出几个后金的探子。
对这些小虾米傅斯年是没什么兴趣的,他的目光早已投向那些军官。
三屯营这边还好,遵化以及喜峰口一线的守军中,几乎被后金渗透成了筛子。
当傅斯年悄悄调出资料的时候,一时间都觉得无从下手。
除了少数英勇抵抗最后殉职的官员,蓟州边境几乎所有的守将都投敌了。
随后他拟了一份名单,刘策看到那上面列的可疑人员,看着傅斯年半天说不出话。
好半天才用干涩的声音问:“傅指挥,这要是都坐实了,我这总督也就没必要当下去了,赶紧进京认罪吧……好家伙,麾下所有武将都通敌,该不会最后我成带头的了吧?”
傅斯年也很无奈,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不是信口开河,都是有准确情报的。”
“还请刘总督配合一下我,从现在开始,封锁关隘吧!务必不能让后金收到消息,这次我一定挖个大坑给他们跳!”
“只希望情况没那么严重吧!”刘策在心中祈祷着,跟傅斯年商量具体如何甄别。
又等了几天,袁崇焕终于也赶到。
一见面,他就问了傅斯年好多问题。
甚至对关系不怎么好的刘策,也放下了往日的恩怨,仔细询问蓟州的情况。
当他也看到那份名单的时候,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刘策,好像在问:你怎么带的兵?这特么几乎是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