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傅斯年与袁崇焕正在书房中细细商讨。
袁崇焕对皮岛的前景很是担忧,皱眉道:
“傅指挥,江东镇的作用本就没有发挥出来,如今毛文龙带走了军民近两万,皮岛上的守备力量更弱,该如何发挥作用呢?”
傅斯年指着地图上皮岛的上端道:
“督师,皮岛与陆地过于近,且地势狭小,不适宜屯驻。且后金也不傻,为了防止我们袭扰,已经让沿海居民后撤。”
“我方部队若只是登岸,则找不到可以袭击的目标。若是深入,陆战又不占优,反而会蒙受很大损失,所以我才说皮岛的战略地位目前并不高。”
袁崇焕点头:“的确如此,你描述的很准确。可那里毕竟经营多年,就这么弃置了实在可惜!”
“不可惜!咱们用不上,有人能用上!皮岛位于鸭绿江口,往高丽各地去都十分方便,可以作为我大明对高丽的贸易港口。”
“我算过路程,后金从陆上行进到皮岛,与我大明的船队从本土到达皮岛,所用的时间都差不多!”
“高丽的李氏被后金所灭,国内仍有许多民众心向旧主。我们在此帮他们建立抵抗后金的基地,陆上由他们守卫,我们则在那发展贸易。”
“如此海陆两方都有抵抗后金的力量,却省了我们驻军耗费的粮饷,又有与高丽贸易带来的利润,对辽东的军饷也是种补充!”
袁崇焕听后,仔细思量,忽然觉得这个办法,与傅斯年说服毛文龙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用自己的认知总结,这叫树挪死、人挪活。
换成现代说法,这叫资源的合理再分配。
而且还掺杂了点心理学。
作为后金方面,听说明朝在皮岛的驻军撤退了,心里会不痒吗?
沿海那么多肥沃的土地,总荒着也心疼。
袁崇焕只要把握好火候,该抢的时候抢,该放的时候放,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且若能在高丽境内组建一支反抗后金的部队,起到的作用可比一个东江镇大得多。
如此一来,正面是大明的辽东镇硬抗,西边有林丹汗袭扰牵制,后金的菊花后面再多个高丽游击队,可够皇太极忙活的了。
袁崇焕十分佩服傅斯年的战略眼光,这等布局真是他梦寐以求的态势。
当天,袁崇焕盛宴招待了傅斯年一行。
经过多次接触,袁崇焕发现傅斯年很好相处,人又很有能力,是非常合适的战友。
说话之间,就带了点结盟的意思。
始终孤军奋战,他最近越发地体会到,有人帮衬是多么重要了。
按说,袁崇焕应该与东林党的关系更加密切。
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座师正是东林党的先锋人物、马上就要入阁的韩爌。
而他在战略上的老师,也是东林党的代表人物之一,孙承宗。
但实际上,袁崇焕一直什么党都不是。
孙承宗被阉党捅下去以后,袁崇焕之所以能继续完成“辽人守辽土”的计划,就是因为他对阉党妥协了。
为了获得朝中的支持,他甚至高调宣布要给魏忠贤立生祠。
后来阉党发现,袁崇焕是干吆喝不干活,于是看透了他的伎俩,哪怕他先后取得了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也终于是把他给拿掉了。
至于后来他二度起复,正是走了他座师韩爌的门路。
韩爌拉着钱龙锡一起为袁崇焕张目,这才有对他一路破格的提拔。
可是,袁崇焕属于典型的实用主义,真正做到了洁身自好,绝不沾染党争。
有一说一,不管他有过什么样的失误,对于守卫辽东这件事,他从不曾动摇。
甚至于说他私通后金,那绝对是无稽之谈。
袁崇焕若是有意投降,后金别说给他封王了,让皇太极把宠妃大玉儿送他,一准都能同意……
……
对于袁崇焕的意愿,傅斯年稍显隐晦地同意了。
有些事不能明说,否则就成了内外勾连。
但伏笔要遇险埋下,省得以后袁崇焕不听劝,于是道:
“袁督师,只盼他日我特意提醒的时候,你一定要听得进去才好!你毕竟远在边关,朝中的事有时候不全知道。”
袁崇焕大喜,当场做了保证。
一顿酒下来,宾主尽欢,两人都达到了目的。
第二天,傅斯年不再停留,直奔京城而回。
眼看已经入秋,有些地方的旱情怕是已经开始了。
对于抗旱救灾,傅斯年早已有了丰富经验,得赶回去帮崇祯撑住场面。
这趟出去,前后将近四个多月,崇祯就觉得身边少了傅斯年,心里好像都没底了似的。
傅斯年回来后,他立即拉着对方谈论许久。
对他前期做的许多工作,崇祯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感谢。
几天后,傅斯年就收到了擢升的旨意,委任他为中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正二品。
单以品级论,见到六部尚书都不用弯腰了。
之所以给他升这个职位,是因为中军都督府下辖了不少临海的卫所。
有了五军都督府的职位,傅斯年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管理海事。
虽然到了明朝后期,五军都督府越来越趋向于荣誉单位,可也分谁坐那个位置。
皇帝若是支持,那官员说话照样有力度。
何况傅斯年也是大明朝的实权人物,谁敢说瞧不起锦衣卫指挥使啊?
傅斯年将路上总结的赈灾之法,伪装成杂书,交给了王承恩,嘱咐他找机会放在崇祯的书房里。
这天崇祯批阅完奏章,随手拿起案牍上的一本书,翻看之下,发现是关于如何应对旱灾的书籍。
崇祯读了之后,发现里面说的非常有道理,只不过有些办法还未经检验。
他一边翻书一边用手沾口水,王承恩进来递茶的时候,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还磕头不止,嘴里喊:“皇爷恕罪!”
崇祯很纳闷:“大伴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皇爷,您的嘴……”王承恩赶紧端来一盆水,让崇祯自己看。
原来崇祯因为沾口水翻书,弄得嘴唇上全是墨迹。
“嗯?这书刚写没多久?”他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