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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厚在帐中将问题抛出后,不等童贯言语,傅斯年当先道: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当然是据实奏报!”

童贯还以为傅斯年说的是垫场话,正等着听傅斯年的下文,好酝酿着如何反对。

却不料傅斯年这真正是盖棺定论,一点机会都没给童贯留。

傅斯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笃定道:“此次拓边成果丰硕,全赖将士用命,各将功劳皆在册,杀敌多少、破城几何,毫无争议!”

“至于我与童监军,只是做好了分内的事。监军监军,是官家派来巡视大军的,又不是跟将士们抢功来的。即便我负责供应粮草,那也是后方得利,说功劳就言过其实了,充其量就是做好了本职!”

童贯万万没想到,傅斯年根本没给他争的机会。

这么说等于抱着自己一起跳崖,两人谁都分不到功劳!

当即就要制止:“此言差矣……”

还没等他说下去,傅斯年又补了一刀:

“哦,忘了跟你们说,此次出行前,官家许了我单独奏报的权力。早几天前,我已将河湟之役的情况,如实据表呈报给官家,此时奏报估计已经到了汴梁。”

釜底抽薪!

童贯气的脸都憋紫了,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傅斯年:

“你……”半天都说不出后面的话。

怎么说?当着这么多将官的面,把功劳硬往自己身上扯?

就算真能做得肆无忌惮,可两封奏报内容不一致,皇帝不就得调查吗?

而他童贯想要分润大功,就得从别人身上抢。

真要是上头仔细调查,军将们会向着哪边还用问?

按照傅斯年的意思,将校们会拿到应得的功劳和赏赐,皆大欢喜。

要是按照童贯的意思,有些人就会吃亏,届时能向着童贯说话?

此时他也稍稍反应过来了,傅斯年这是环环相扣,早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西夏人是虚张声势!

之前与自己争辩,用的是激将法,就是让自己白跑一趟!

真损呐!

童贯把牙咬得咯咯响,却偏偏拿傅斯年毫无办法!

傅斯年成功扳回一局,心情特别舒畅。

本次随军出征的几个主要将领功劳大小不一,特别是跟随王厚的那一拨人,难免会低一级。

有鉴于此,傅斯年决定在物质上补偿一下。

连下三城,缴获的战利品数不胜数,商贾们人人大赚特赚。

一倒手就是翻倍的利,谁能不开心呢?

而作为最大的出货商,傅斯年自己当然是赚得最多的。

提议道:“士兵自有官家赏赐,但大家伙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却不能白来一趟。”

“缴获的战利品是朝廷的,可它也得有损耗不是?如今随军的商贾负责运输,这部分损耗却是得扣出来。”

“此次缴获牛1万、马2万、羊12万,共作价三百万贯。按损耗一成半计算,结余50万贯上下。”

“这笔银钱我现在拿出来,由各级将校分润。提醒各位啊,别太贪!让我知道哪个上官独吞,可就没有下回了!”

众将看得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傅斯年居然当众说这种事!

这不是公然贪污吗?谁敢接这话呀!

傅斯年满不在乎地轻笑:“怎么?钱还烫手啊?放心,这是正常损耗,我从商队的账里走,不挨朝廷这边的事!”

“要是朝中的言官弹劾,我自一力承担!有钱任性,我愿意撒钱,谁又管得着了?”

“脑袋别在裤腰里拼命,这钱拿的半点不亏心!别人要是不服,此处还有大量财货,让他们自己来试试转运!损耗低于三成,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直接掏出一沓交子:

“我个人先垫上,回头银钱进账,我自回扣除,就这么着吧!”

交子面值最大一千贯,五十万贯就是厚厚的五沓!

这笔钱要是分配到营指挥那种级别,也只两百多个人分。

哪怕是均分,每人也有两千多贯。

当然,高级军官肯定要多分润些,至少是要过万的。

财大气粗!真正是让一众将官开了眼界。

以前打仗也有油水捞,可无非就是克扣点赏赐、吃吃空饷什么的。

那玩意是走量,一次不能搞得太狠。

哪能像傅斯年这么搞,简直太过瘾了!

财帛动人心,有人惴惴地道:“这钱不好拿吧?我怎么算计着,傅指挥使是要亏呢?”

一群武人实在搞不清商业运作的原理,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别人来运输就得有大量损耗,为什么他转卖就没有呢?而且听他意思还有盈利。

童贯忽然面带笑容地道:“傅指挥使一片心意,各位就收了吧。怎么分润的留个数目统计出来,回头也好给人家一个交待。”

他作为监军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不再客气,纷纷交头接耳商量如何分配。

最终推着王厚拿出了一个合理的方案,基本是按照品级来的。

当王厚拿着童贯那一份递过来时,童贯连连摆手:“傅指挥使一片好意,我怎么跟边军将士争利?”

说什么也不收,之后转身离去。

王厚眉宇间爬上了一层隐忧:这人怕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默默将自己那一份也递给手下,吩咐道:“下面的人都不容易,多往下分一些吧……”

转出大帐的童贯笑得十分阴森,暗暗道:“本来还想着如何还你一回,不想你自己托大,却是主动递给我个把柄!”

“个人掏腰包?你这叫收买军心!看我不参你个意图谋反!嗯,不能由我自己来,得让那些御史出面……”

童贯心中盘算着如何构陷傅斯年,高高兴兴回自己的寝帐去了。

王厚思来想去,觉得傅斯年这人还不错,自己不方便出面,把高永年找来了。

小声嘱咐道:“你去给傅指挥使提个醒,这钱童监军分文没拿。”

高永年悚然一惊:“莫非……”

“嘘!”

王厚制止了他:“你只告诉他这事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我相信他能听懂的。这事不是咱们能掺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