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还是去信询问了潘易岭关于茶马司的事,潘易岭早前有过传信,说起茶马司积重难返,苏辙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要潘易岭与当地官员处理好关系,茶马司龙蛇混杂,需要他各方协调。
苏辙收到潘易岭的回复,详细的说明他在茶马司这几个月的所得以及措施,也坦言效果不好,他的奏折是基于此而上奏的,他甚至认为茶马司因为利益太大,很多下层官吏也不愿离开,这造成机构臃肿,同时也霸占了更庞大的外部利益,人越多分润的人就越多,那只能挤压其他底层人员空间。
苏辙清楚潘易岭这番话是他在当地的体会,他又实在举棋不定,大宋从头到尾都有冗官一说,这事顽疾,新党曾经在这事上整饬一番,不过也是有些治标不治本。至于旧党重新上台,他本人就上过折子善待官员,这个善待有个极其负面的效果——冗官。
苏辙细读潘易岭的奏章,亦然清楚有一定的道理和可行性,但他又清楚很多时候不是道理问题,而是这么做很容易引起动荡,茶马司有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为朝廷买马,潘易岭的举动主要和茶有关,这又必然引起马市的事情。一个是钱财,一个是国家安全。苏辙觉得暂时不要动为好。这其实就是苏辙的一贯主张,能不动尽量不动,一切循规蹈矩。
苏辙明白一旦连他都不主张推行这个折子,那潘易岭在茶马司任职基本就到头了。潘易岭是大家眼中苏辙看重的一个人,潘易岭跻身的圈子也是这些人,潘易岭会失去最大的一个支撑。
关于治政,对错从来就不是特别分明,每个人所处位置和角度会让问题变得不同,解决方法更是千差万别。
苏辙很想把事情做个冷处理,但这事又面临一个问题,得潘易岭不再提,这点他做不到也不能做,他也不想这么做。官员相交,彼此借势,但并不代表他都要听你的,就这个折子而言,苏辙知道无论对错,潘易岭是花了心思的,他不能这么劝他,更不能去压他。
苏辙找来了李格非,他觉得把里面利害关系说清楚,或许李格非能劝一劝潘易岭暂且放下这事。李格非和潘易岭之间关系更近,他们也是同龄人。
苏辙很无奈,李格非和他相谈很久,别说没应下去劝潘易岭,倒是劝他推这个折子,说服政事堂采纳或者部分采纳潘易岭的方法,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这侧面说明一个问题,很多官员是认同这个折子的,包括巴蜀一系。
苏辙还在犹豫,御史中丞李之纯过来会他。
原开封府尹李之纯去职调任知成都府,这短短半年时间朝堂换人如流水,就没多少安宁,高太后和政事堂又把他调了回来,任命御史中丞,是希望谏台能安稳下来,让朝堂安静一些。李之纯在清流中有识大体,知大义,性情耿直的名声。
苏辙对于他的到访很是开心,潘易岭在李之纯开封府尹任下做过录事参军,对潘易岭比他更了解。
李之纯恰恰也是来商议这事,他认为不管潘易岭奏折如何,这事不能在朝堂这么拖着,苏辙应该在政事堂提出来议一下。
苏辙问李之纯对折子本身的看法,李之纯直言关于茶马司肯定有弊端,究竟要不要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他而言实在也无法分辨,但折子本身言事达到一定深度,那怎么都要论一论。特别就潘易岭而言,他希望得到朝堂的支持,如果折子都没人理就这么放着,那作为苏辙而言,这事就有问题,哪怕不同意,也可以书信给潘易岭说明缘由。因为潘易岭或许最希望得到的恰恰是来自于他们的支持。
苏辙知道这事他必须拿出来了,李格非的态度实际已是说明中层官员也在论这事,今日李之纯这个意见亦然如此,或许他也是听得很多人在议论,这么拖着就不是个事。
苏辙问:“关于传得沸沸扬扬的杨家的茶马司茶叶交易呢?听人说杨元奇是认下这事的。”
李之纯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无需妄自揣测。杨家是杨家,潘家是潘家,如果潘易岭涉入其中,那他就该负责,也不怪御史台将来有人弹劾他。现在是政事,不是论人。”
苏辙点头,这的确也可以是两码事。
苏辙清楚李之纯的意见,李之纯是想保住潘易岭的,因为他在政事堂论这事,比某一天在廷议上论这事要好很多,起码大佬们彼此会要点脸面,不会把这两事贸然扯在一起,因为一旦否定人,太容易引起政争。但在廷议或者朝会上,太多官员参加,那很多人才不管这个呢。一旦有人有心把事情往潘杨两家引,天知道会扯出多大的事。
苏辙送走李之纯,内心有些不爽,是关于杨家,特别杨元奇。这点他和高太后最初观感很像,认为这小子就是惹事。他都奇怪为什么他那个天纵奇才的老哥这么喜欢这小子,似乎苏家大部分人都喜欢他。这不活脱脱一个佞臣的形象么?!
潘易岭这个折子先不说,怎么茶马司也关杨家的事了?苏辙觉得上次章楶提调杨元奇回定边军,他就该多一句嘴把这事敲定下来,把这小子赶出开封再说。那会子想着苏轼在京,杨元奇又在忙着嫂子的病情,这也算是个知恩的人。没成想现在又关他的事了。高太后把杨元奇撸到底,他还能做个好人,也别撸太狠,给他丢回定边,让他多立战功就是。在苏辙眼中,潘易岭可是进士,二甲也都算靠前的,怎么看都应该杨元奇背锅不该是潘易岭。他想他们两家也会这么认为吧。
杨元奇要是知道苏辙的想法,也得郁闷死,这本就不关他的事,苏辙认为惹事那也是潘易岭,谁让他没事找事想干大事的。他这不是殃及池鱼吗?何况,他委屈的会觉得他池鱼都不该算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