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张让的目光,贾公闾一笑,“吴王殿下开府,你我自当勠力同心协助吴王。”
听得这话,张让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视线从张让离开的背影上收回,贾公闾起身走到一旁的茶盏前,弯腰将其拾起。
茶盏有个小小的缺口。
看着茶盏,贾公闾深喟。看样子这位张巨珰,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走在危险边缘。三番两次落入对方的陷阱中。
思绪至此,贾公闾敛眸。若非张贵妃对其信赖有加,又颇为倚仗他。自己倒真想和裴皎然合作一番,把这个随时有可能拖他们下水的危险,给铲除掉。
虽然这种自断一臂的行为,算不上明智之举,但是盟友的蠢笨自大,更令人害怕。
提示下值的鼓声响起,贾公闾这才起身慢悠悠地出了门。政事堂坐落在中书省内,不出意外,他碰见了苏敬晖。
窥见苏敬晖面上的郁色,贾公闾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笑道:“苏相公。”
“贾公。”苏敬晖止步拱手,“不知贾相公有何见教。”
“宫中近日流言蜚语颇多。似乎都和苏相公您有关。”贾公闾捋着胡须慢悠悠道。
闻言苏敬晖冷睇他一眸,“不过是一些内廷谣言,如何能当真?贾公您莫不是有些糊涂。”
听着这话,贾公闾神色如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苏敬晖肩膀,“苏相公,还是要小心提防着裴皎然。这小貉子狠着呢。”
丢下这么一句话,贾公闾转身拂袖离开。
跨出承天门时,承天门街两旁的衙署有朝臣相继而出,三两结伴或独身一人。
一袭紫袍从中书外省走了出来。
看见那袭紫袍,贾公闾微微挑眉。却看见对方朝他走了过来,温声唤了句,“贾公。”
“裴相公竟然出来的这么晚?”贾公闾打量着她,微微一笑,“也难怪能找出李敬这样的人才。”
“不使明珠蒙尘,是我等之职。”裴皎然轻抚着腰间金鱼袋,“绫迦已经奉旨去核查东都的宝库。明日两税就将运抵长安,户部少不得要忙碌一番。延资库的账也不知道查的如何。”
眯眸看着她,贾公闾道:“各衙署都是有账的。延资库那边账对上了,户部该给的还是要给。”
“这是自然。不过么,万一延资库那边另有所图……”裴皎然忽地扬唇笑了笑。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眸,贾公闾道:“裴相公锋芒毕露,可不是好事。”
没理会贾公闾的话,裴皎然很是无谓地笑了笑。以她如今的地位,若是不锋芒毕露,反倒容易引来诸多麻烦。
出了朱雀门,裴皎然直奔崇义坊。也未归家,反倒是去了李宅。
刚被仆役引着进了李宅,便在廊庑上遇见了越国太夫人。
看着面前远比一月前更显苍老的越国太夫人,裴皎然自觉地止步作揖,“国夫人。”
“裴相公。”越国太夫人神色冷淡,打量她一眸,“我记得二郎不在,裴相公缘何来此?”
听出越国太夫人语气中的厌恶,知晓她在为自己不管李润和薛氏一事而耿耿于怀。裴皎然神色依旧,反笑道:“我另有其他事要寻李司空。”
说罢裴皎然径直绕开越国太夫人。她又非李家妇,又不和李家沾亲带故。就算她和李休璟关系亲厚,但她论品阶也比对方高,更何况对这位太夫人实在算不上喜欢。即使是要拿孝字来压她,那也没那么好压。
领路的仆役,眼见他们已经走远。压低了声音道:“自从郎主将薛氏也送走后。老夫人没少在郎主面前念叨,要把薛氏接回来的事。那日大娘子实在忍不了,故而将薛氏雇人刺杀您的事说了出来。”
“那老夫人还算理智,没对我冷语相待。”裴皎然道。
仆役刚刚把她领到内院前,一身雀蓝襦裙的长孙娘子便走了过来。
“嘉嘉来了,让阿娘瞧瞧你。”长孙娘子拉着她的手,左右瞧了一会,“看样子近日朝中事务繁多,你又清减不少。难得来一趟,晚上笑吃些什么。阿娘让人给你做,二郎说你喜欢甜的,刚巧府里有个刚从南边来的厨子。”
“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阿琰,你先让她过来。”李司空沉声道。
闻言长孙娘子转身瞪他,“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嘉嘉是来瞧我的,你这老奴一边去。”
“阿娘,二郎给我来了信。刚巧今日得空特意来看看您。”裴皎然冁然莞尔。
白了裴皎然一眸,李司空道:“裴相公来吧,老夫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话落耳际,裴皎然欣然允首。跟在李司空身后,进了一侧的书房。
“老夫听说,李敬弹劾内侍省的白合侵占良田?”李司空问道。
听着这话,裴皎然虽然讶于这件事就传了出来,但面上依旧镇定,“是。此事是由御史台和刑部共同审理,李敬从旁协助。”
“不过李敬这人,虽然是把快刀,也是一把好刀,但这刀实在是不好用。若是不让他把怒气发泄出来,来日指不定给中书省捅个大篓子出来。”
话落耳际,李司空道:“二郎,可同你说了苏绰的事?”
听李司空提及苏绰的名字,裴皎然端起桌上茶盏,啜饮一口,“二郎此次是奉密旨去神策军镇练兵。苏绰他这几次考绩都不合格,二郎有意要踢了他。而苏绰多半也对二郎怀恨在心。二郎的意思要我盯着苏绰,顺便找个机会把苏敬晖拽下去。”
说这话时,裴皎然小心觑着李司空的神情。她是有意要对付苏敬晖不假,但绝非这般轻易就出手。
“二郎密托某去查苏绰的履历。”李司空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他这几年都待在神策西北的军镇,每年考绩都是中上。”
“那更好办。”裴皎然唇梢扬起,“他这次考绩都是恰好合格。既是如此,那此前的考绩多半有猫腻。何不借此机会,将神策军镇从上到下彻查一番,眼桩能拨了的都拔了。李司空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