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个大早,裴皎然将昨日崔伯玉送来的书信,挑了几件重点内容誉抄了一遍。装入信笺中,以蜡封口。
出门往她替孙韶风母亲租下的院子去。那宅子离她的宅子不远,就在对面走过两条巷子便到了。
穿过巷子,不远处一盘着发的妇人正在井边打水。
见妇人颤抖地提起装满水的水桶往不远处的院子走,裴皎然走过去。伸手拦下妇人,提过她手中木桶 ,继续往前走。
“裴娘子,您怎么来了?哎呀,我自己来提就好。”妇人忙去抢裴皎然手中水桶。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裴皎然笑着跨过院门,轻车熟路地往厨房走。将水倒入水缸。
睇目四周,裴皎然讶道:“赵大娘,我怎么没看见仆妇?”
“唉,太贵了。”赵大娘在衣上擦擦手,面露愧色,“韶风的俸禄也不过就那么点。在宫里想要日子过得好,少不得要打点。她的钱要是拿来请仆妇照顾我,她自己怎么办?左右我现在身体好多了,还能帮人浆洗衣物和缝缝东西赚点钱,来养活自己。”说着赵大娘一笑,“也幸亏韶风遇见您这么个好心人,愿意把宅子便宜租出去。”
闻言裴皎然莞尔舒眉。当初帮助孙韶风进宫的时候,自己便为这母女二人租下了崇义坊的这座宅子。在崇义坊这样的地方,即使宅子再小,那也是一笔不少的钱。只是在同一座坊里,自己也好看着其母,能够作为要挟。
不过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孙韶风和自己定下的约定是,绝不能告诉她母亲。这座宅子是自己出钱租赁的。是以对赵大娘而言,能够住上这宅子,是因为自己心善。
思绪至此,裴皎然笑了笑。将袖中信笺取出递了过去,“赵大娘,听说今天是准许宫女和家人团圆的日子。这封信麻烦您转交给韶风。”
“是,今天我就可以见到她了。裴娘子您放心,信我一定交到韶风手上。”赵大娘温声道。
“有劳。”明日我会再请一位仆妇回来照顾您。这宅子一个人住着怪冷清的,多一个人热闹些。”裴皎然语调柔柔。
出了院门,裴皎然长吁口气。虽然这样隐秘的事假手于人不是她的作风,但是昨日竟然在自己的地盘,还能遇见窥视者。保不齐对方会再来一次。让其撞见自己和孙韶风有所牵扯的话,这步棋就是废棋。
毕竟孙韶风再怎么样也是小小的女官。想要弄死她轻而易举。所以还是让她母亲把信交给她好。
等回到自己宅子的时候,却瞧见李休璟赤裸着上身,在院中练枪。枪若游龙出,寒光熠熠。
“啧。”
轻啧一声,裴皎然笑着鼓起掌来,“二郎不错,一大早就这么有闲情逸致。看样子……”
“我欲效先贤闻鸡起舞。”李休璟收枪,搁回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了布巾拭去身躯上的汗珠,一面道:“你怎么一大早就出门啦?”
“效仿先贤?永嘉之乱后,刘越石为晋室守晋阳数十年,抵御前赵。因功后任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不久并州失陷,投奔幽州刺史段匹磾,并与之结为兄弟,后驻军征北小城。三年后,连同其子侄一道被段匹磾所杀。至于祖士稚……东晋偏安一隅,他有心北伐,奈何彼时朝堂上王敦和司马睿斗得不可开交,无法提供钱粮,最后他含恨而终。郎君确定要效仿他们二人么?”裴皎然唇梢微微扬起。
听着裴皎然的话,李休璟动作一顿。目光凝在她身上。
沉默半晌,李休璟笑道:“他们身边没有个能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裴相,可我有。”
“是,你们不一样。你有我。”裴皎然眉宇轻舒,“二郎与我皆能达成所愿。”
用过朝食,二人一道去往朱雀门。入了朱雀门,裴皎然径直往太极殿去。
朝会上内侍宣读了魏帝的旨意。吴王将择吉日搬出宫开府。
抬头瞥了眼面露异色的吴王,裴皎然目中闪过思量。对吴王而言搬出宫绝非好事。毕竟只要出了宫,再想进宫就没那么容易。光是规制上,也要严苛许多。
“喏。”吴王垂首跪下领命。
朝会至此已经进入尾声。魏帝抬手揉了揉额头,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身旁的内侍会意过来,忙宣“退朝”。
跟着岑羲身后步出朝堂。二人一道往门下省的方向走。
步上廊庑,岑羲睇目四周,“裴相公,近日夕阳甚美。崇义坊内的招福寺中的琉璃塔,是个观景的好地方。申正酉初,可前往一观。”
“哦?我居于崇义坊,这么久了倒还真没去过塔上观景。今日自当前往一观。”裴皎然挑唇微笑。
说话的功夫,门下省已经近在眼前。裴皎然抬头望向门口的匾额。
“吴王殿下这次出宫开府。于贾公闾一党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裴皎然感慨道。
“吴王已经成年,此前得陛下独爱恩准其居住在宫中。可是这些年吴王的表现,你也看见了。若再不出宫,保不齐会有人窥探太子的储副之位。”岑羲斜眄眼裴皎然,“如今吴王出宫即是在警告众臣,也是在提醒吴王一党,不要做非分之想。”
“可吴王势力已成,眼下又令吴王出宫开府。纵然是有保护的意思,可跟着吴王的人已经有太多。”裴皎然双眸一眯,轻嗤,“我倒担心把吴王逼急了,做出大不敬的事情。”
魏帝无意间对吴王产生的偏爱和放纵,让吴王和朝臣有了接触的机会。并且默许贾公闾教导吴王,让其替吴王拉拢了很大一部分出身寒门的有识之士。
“裴相公,这等事情还是慎言。”岑羲敛了笑意,“太子和吴王到底是兄弟。陛下也最忌讳如此。”
“岑公所言甚是。只不过吴王出宫开府也是件大事,各处还是要盯死。”裴皎然莞尔,“中书外省尚有要务处理,某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