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倘若是王兄能够解决的问题,本殿下还用得着来找父王吗?你速速去通传,父王会见我的。”渡琅沉声道。
那位太医仍是一副赔笑模样,却根本没有进入寝殿中的打算。
对上他的眼睛,渡琅也明白今日这太医是铁了心地不会放自己进去了。
见此,渡琅怒极反笑,抬手指向了这太医,却什么都未说,只盯着他看了片刻后便离开了。
返回府上的路途中,渡琅坐在马车当中,手里反复捻着什么东西。
许久过去,他这才停下了动作,将那东西放在了手心当中看着。
那是一枚戒指,与赤发将军的部下们用来联络时用的戒指一模一样。
此刻,戒指当中散发出来的鬼气正刺痛着渡琅的手指,这是即将召开一场会议的提前通知。
他丝毫不意外这道通知会在今夜出现。
渡琅笑了笑,随即道:“钟羽那边情况怎么样?”
“回殿下,咱们的人潜入失败,已经被杀,但并没有暴露身份,还留下了一道监控的秘法在钟羽身上,明日一早自行散去,不会留下痕迹。”外面的车夫压低声音回答道。
“哦?那他如今,正在做些什么?”
“抱着楚落的画像不停喊‘芙儿’,求她入梦。”
渡琅冷冷一笑,眼底滑过了一丝隐晦的恨意:“那看来,今日在心柳阁当中的那个,真的是楚落。”
车夫又紧接着提醒道:“之前外出的冰刃小队是直接听命于鬼王的刺杀组织,当初是被派去刺杀心柳阁阁主的,如果心柳阁中的那位侍女确定了是楚落,便说明当初鬼王城不仅险些要了柳阁主的命,还差点要了楚落的命。”
“而钟羽跟断水被父王所安排的任务,却又恰好是去拉拢楚落,”渡琅轻轻笑道:“多么美妙的巧合啊……”
“殿下,楚落同样也是杀死三公主的凶手,三公主的仇……”
“既然都已经是亡故之人了,那她的事情也该稍微往后面放一放,生前她便将我这个哥哥坑害得难以翻身,死后总不能再继续挡我的路了吧,”渡琅悠悠叹了口气,“仇怨什么的,不该在这时候提起。”
他知道,赤发将军一直是父王的心腹大患,他想要拉拢楚落,便是为了对付赤发将军。
也正是因此,他若想要得到父王的信赖,便不能与楚落站到对立面。
但今日,鬼王甚至都不愿见他一面,也着实是伤到了他的心。
一直以来,为了弥补他的妹妹因为痴恋赤发将军而犯下的过错,他主动包揽了整个鬼王城中最见不得人,也是最肮脏的事务,便是将毕清之毒伪造成昏昏桃,给鬼界所有的百姓们下毒。
当然,也不光是百姓。
先前每次与父王谈话,一旦他口中流露出了对某位官员的一丁点不满,他都会立即接收到父王话语中的信息,暗中给那些官员们下毒。
不仅如此,他甚至千方百计地打入了敌人的内部,赤发将军的旧部下们那边一旦出现什么动静,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上报给父王。
包括先前秋泽城中的狂种再现,素檀城的潭中捞月,阡陌城的千人火葬,关于这些血案的消息他都是提前知道的,且全都禀报给了父王。
但父王亲口说了不用管,他自然也不会去阻止。
作为鬼王的第二个儿子,他将什么脏活累活都包揽了,做出来的成绩要远比那大王子晋轩多得多,可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那君王之位也将落到晋轩的头上,他凭什么!
父王又凭什么?
马车内的气压格外低沉,忽然间,外面的车夫惊呼了一声。
“殿下,钟家的马车入宫了!”
渡琅当即问道:“看清楚里面坐着的是谁了吗?”
“并未,不过那钟羽在府上已经睡熟了,里面坐着的,应当是钟大人。”
钟继年,百官之首,也是当初共同与他父王打天下的兄弟。
渡琅思忖片刻:“继续回府吧。”
钟家的马车一路驶入了王宫,停在了鬼王的寝宫之前,而后钟继年从那上面下来了。
鬼王身边的太医匆忙赶来迎接,点头哈腰地将人给迎了进去。
寝殿当中充斥着药材的苦香,那卧床的鬼王已经彻底白了头发,怔怔地看着前方的空气。
钟继年进来后,先是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询问太医:“陛下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太医很是悲观地摇了摇头,同一时间,鬼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油尽灯枯。”
钟继年转眸向他看了过去。
鬼王已经艰难地坐起了身来,声音低落地说道:“方才琅儿来看孤了,夜已经这样深了,他还急着来看孤,不管是为了些什么事情,他能来看孤,孤心中便很是高兴。”
“臣来时见到二王子殿下的车架了,”钟继年看向他,淡淡说道:“陛下这么晚了叫臣前来,就是为了与臣说这些事情吗?”
鬼王的目光仍定定地看着前方。
“在孤的这么多孩子当中,只有琅儿是最像孤的,孤心疼他啊,当初,孤还亲口答应了他的母妃,往后要将这王位传给他,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将他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
听鬼王提起了这样敏感的话题,太医赶忙溜出去了,还将大殿的门关好了,转眼间,殿内便只剩了他们两人。
钟继年不愿听他说这些话,目光瞥向了一旁。
“陛下,臣也是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你我之间,见一面少一面,莫要再说这些话。”
“所以呢,陛下这么晚叫臣前来,就是来听您埋怨臣,指责臣?”
“我想不明白,”鬼王扭头朝着钟继年看了过去,眉头紧拧着,“想不明白,这么多王子公主当中,你为何偏偏选中了晋轩?为何一定要他来继承王位?”
“臣也不是一定要选大王子的,这么多王子公主,不管您最后选谁,只要最后那人不是二王子殿下,就足够了。”钟继年继续道。
鬼王的目光闪烁几番,一股无奈的苦忧涌上了心头。
“你真就这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