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有进展,奈何吴国牵头会盟,诸侯纷纷响应,以至天子态度忽变……”韩不信说起来就是一阵气愤加无奈。
王朝的演变基本就是那样一代不如一代的一个过程,周朝只是因为分封制度的原因,天子昏庸的影响不是那么致命,周王室衰弱下去之后,各分封国顺势崛起膨胀。
与此同时,周朝的基本盘一直在增大,哪怕最后周王室再怎么没有用,分封国都在持续开疆拓土。
事实是什么?春秋将近三百年的岁月,日后诸夏之所以是诸夏,完全是周王室先发力,随后各诸侯又再出力,打得各种狄、戎、夷、蛮被灭或是遭到驱逐。
不然的话,那一片土地真不是一开始就属于诸夏。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当然,有的只是先辈历尽千辛万苦地披荆披棘,才有了后面的自古以来。
诸夏后裔比其他民族更加幸运的是,哪怕有一辈人跌倒,总有后辈会再次站起来,生存空间一直是在增涨的趋势,不像某些民族即便一度极其辉煌,一次被灭就彻底躺平了。
关于周天子态度改变,几位卿大夫哪怕没有特别的渠道,他们也能从周王室公卿四出判断出来。
“若需有进展,需敌众诸侯,接战且胜之。”韩不信也有自己的判断。
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打赢了诸侯联军一切好说,到时候周天子不识相,大不了率军去王畿耀武扬威。
什么?大军去威逼周天子?这种事情晋国已经干过不止一次,实际就是去耀武扬威,说法则是请周天子阅兵。
如果在晋悼公向下三代有晋君野心足够,取周天子而代之不是没有机会,问题是三代晋君都没有那种野心,再之后晋国就彻底进入到卿大夫掌权的时代了。
今天,几位卿大夫就确认了一件事情,卿位排序需要落实,不再提名某人补上卿位,展开备战随时南下。
那么,韩不信便是中军将且兼任执政,智申就任中军佐再兼任司徒(总理)与士师(最高大法官),智宵就任上军将再兼任内史(财政大臣)、御史(图书馆管理员),魏驹任上军佐且兼任司马(总军法官)和田部史(土改委部长),韩庚任下军将再兼任司寇(警察部长)。
懂得春秋时代官职的话,一下子就能看出最为高级的职位已经被卿大夫分配完毕,一个职位都没有留给其他人。
这也是晋厉公之后的一种常态,国之重器只有卿大夫够资格染指,其他人敢妄想必有灾祸,并且还会连累家人。
因为征召的兵力多达八个“军”又两个“师”的关系,几位卿大夫一阵商量下来,暂时不管主将与军佐的区分,各自家族的军队自己管,公家的军队再分一分。
属于公家的兵力有两个“军”和两个“师”,三个卿位家族分一分,正好每一个家族能够分到四个“师”的兵力。
智宵与韩不信对视,说道:“你我两家下辖之兵,全数部署北部、西北部?”
其实也是出现了一些变动,否则之前谈好公族的一个“军”和一个“师”,他们就是会分布到北部和西北部的。
在刚才的分配中,韩不信极力的争取属于公族的部队,获得了公族三个“师”的指挥权。
智氏抢了公族剩下的三个“师”指挥权,一下子让魏氏没得分了。
讲实话,魏驹才懒得去争夺公族军队的指挥权,甚至认为是个大麻烦,乐得智氏和韩氏去抢。
韩不信听了智宵的提议,沉吟了一下下,颔首道:“可。”
韩氏为什么要争抢公族部队的指挥权?他们虽然是卿位家族,根底却是晋国的公族,想保住公族的军队却不是完全出于好心,原因在于韩氏由于出身的关系能够更加便利地争取公族支持或干脆进行融合。
智宵争夺公族军队的指挥权则是有公心,原因是公族的部队早就成为花架子,不适合南下打高烈度的战争,免得临阵崩溃搞出害人害己的场面。
想来,韩不信、魏驹和韩庚能够猜出智宵的顾虑?他们非常轻易就进行过妥协,一来是不想被公族拖累,再来就是出于削弱智氏实力的因素了。
到这种时候还那么多勾心斗角?只能说这是晋国卿大夫的基本操作。
最麻烦也是最有可能存在争议的议题轻易有了结果,到了怎么对待赵氏的议题却是卡住了。
不要误会,不是智氏这边出现状况,也就是智宵没有要求大军先向北灭掉赵氏,随后再南下与诸侯联军交战。
反倒是魏驹表现得很激烈,认定必须对赵氏进行惩戒,打得赵毋恤当龟孙子,再让赵氏出兵南下听命。
“夫差定于春季下旬在‘黄池’与诸侯会盟。若是北上惩戒赵氏,未知之事实多,恐有波折。”智宵变成了在劝的那个人。
赵氏每时每刻都在备战,之前就在“晋阳”地周边构建防御线,又花了两年的时间一再加筑工事,几乎将“晋阳”地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智宵如果不顾大局,会很开心地同意魏驹提出先惩戒赵氏的提议,哪怕无法把赵氏真正怎么样,消耗各个家族士兵的生命去破坏防线也是极好的。
那么,智宵眼中的大局是什么?是他们北上很难短时间内取得进展,兵力又容易在各条防线消耗进去,士气极其容易遭受严重打击;以那样的状态,再南下与诸侯交锋,胜负方面就变得非常难说了。
另外,要是拿捏不了赵氏,该变成他们被赵氏拿捏,不会是只安排六个“师”驻扎在“祁”地就能够震慑赵氏不敢轻举妄动。
与诸侯交战,打从事实上已经不再是涉及国家尊严的国战,还是智氏、魏氏和韩氏能不能化家为国的关键。
说难听点,要是他们败在诸侯联军手里,大家还是收起野心,老老实实先恢复晋国的霸业,找机会再图谋化家为国了。
魏驹有那个提议,不是想为智氏的前驱,为的是赵氏侮辱魏氏,出一口憋在心胸的恶气。
这倒是很符合魏氏的作风,压根就忍受不下恶气,尤其是越想越气,能打通常就是说打就打。
韩不信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魏驹看了一小会,才开口说道:“上军将所言有理。赵氏需以惩戒,且等与诸侯战罢,回师再击。”
魏驹不知道那些吗?他并不愚蠢,只是刚继承家主之位,需要立威,也需要一个台阶。
喏喏喏!
不是俺不想报被侮辱之仇,是有人劝且说得很有道理。
俺只是懂得区分好坏,听得进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