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这边的守门士兵看到有人在门外不远处中箭倒下,得说是先懵圈了一下下,再来才是发出警讯。
不到四五个呼吸的时间,大批武士从赵氏府宅内涌出来,他们有的看守街道,有的去查看死者,更多是分散搜寻刺客。
“主上,府宅门前受刺身亡者乃是中行氏家臣析成鲋,听闻不久前方去拜访正卿,归回下榻之处不足两刻钟再来我家拜访,遭射杀于府门左侧十五丈之外。”
“我家门前杀人,不管何人所为,我必不与干休!”
“析成鲋必是秘密前来都城,或是仅有智氏知晓?臣以为,刺客应是智氏遣派。”
“随从有言,析成鲋进城时并未隐藏身份,看守城门之封君麾下亦知。”
“这……”
“再则,智氏必有人暗中窥探,得知析成鲋前往拜访,只是时间先后罢了。”
“主上的意思是,非智氏所为?”
“不,或是智氏所为,只是他家亦有嫌疑。”
谈话的人是赵鞅以及自己的心腹家臣姑布子卿。
他们直至析成鲋死了,才知道中行寅派出家臣前来“新田”当说客,要做的事情是说服在任卿大夫解除对中行氏的敌意,恰好听说晋君午要赦免范氏与中行氏,紧急前往智氏府宅进行拜访。
“若析成鲋一死,何人得利最大?”赵鞅在提问,也是在自问。
从一系列的情况来判断,得利最大的会是赵氏。
毕竟,赵鞅彻底将范氏、中行氏灭掉的决心很坚决。
只是,赵鞅想杀析成鲋也不会在自己的家门口,一定会在析成鲋某次再前往智氏时,埋伏神箭手在智氏大门前射杀。
赵鞅很清楚不是自己干的,也相信赵氏没有人敢不经过请示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么,到底是谁干的?
看上去智氏的嫌疑最大,可恰恰因为智氏的嫌疑最大,相反是智氏干的可能性最小。
再则,智氏派出刺客在赵氏府宅门前杀死析成鲋能得到什么?智跞分明清楚赵鞅不可能放过范氏和中行氏,没有必要再加深赵氏与中行氏的仇恨。
按照这种推理,一样可是适用在魏氏、韩氏两家,能够获利的地方太少,暴露的风险太大。一旦暴露坏了名声不说,接下来也要被孤立,简直是太得不偿失了。
赵氏这边没有去检查刺客所用的箭矢,哪怕是找到一些能证明属于某个家族的证据,其实作为孤证也不具备成为铁案的证据,凶器只能是作为一种佐证。
原因?刺客可以使用任何一个家族的箭矢,查出箭矢是哪个家族,立即将那个家族视为真凶,赵氏除非是想灭掉那个家族,要不然看到凶器就做出判断会显得太过于草率了。
对了,射杀析成鲋的箭矢来自韩氏,还是市面可以买到的那种。
赵鞅已经派人前去韩氏府宅,不是想拿凶器说事,纯粹请求来自韩氏的技术人员援助,找出刺客在哪里射箭,再看看能不能搜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所以,韩氏这边得知中行寅派来的家臣,也就是析成鲋在赵氏府宅门前不远被刺客射杀,感到惊讶的同时,表示愿意进行帮助。
随后,韩不信前往智氏府宅拜访智跞,两人正在一起赶到赵氏府宅的路上。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说不上是什么大事,该惊动的人则是都惊动了。
魏侈在知道智跞、韩不信前往赵氏府宅路上后,召集护卫也离开家门,正在往赵氏府宅急赶。
大约两刻钟之后,几位在任卿大夫在赵氏府宅门外汇聚。
“此人方出我家宅不久,言及将逐一拜访中军佐、上军佐、下军将,只是不想当日便往中军佐家宅而来,更死于刺客之手。”智跞脸上有着很真实的意外。
赵鞅看向了站在智跞身侧的智宵,随即目光很快移开。
“翁人!”智宵发现赵鞅的视线,哪怕赵鞅马上将视线移开,还是行礼问候。
翁是老者,再加个人,可以用来称呼妻子的父亲。
毕竟,当前没有岳父、泰山、丈人这些称呼。
赵鞅重新将视线转到智宵的身上,笑着说道:“为何不来寻毋恤或季玩耍?”
智宵答道:“近日事情繁多,得空定来。”
赵鞅有心跟智宵好好说会话,只是场合很不合适。
另一边,来自韩氏的神箭手已经从“弹道”判断出大致的方向,他们一番排除之后,确认了两个房屋的屋顶是刺客最可能射箭的位置。
现在就有“弹道学”了吗?没有成体系的理论,只是该有的知识很早之前就被人掌握,要不然哪来的神箭手嘛。
赵氏的武士负责搜索,他们还真找到了东西。
“主上,此吊佩乃是屋顶茅草中发现。另,地上留有刺客脚印,应能从脚印得知靴子来自何家。”姑布子卿过来汇报。
其实要是有更专业的刑侦知识,还能从脚印来大致判断出刺客的身高体重,甚至从脚印的分布推断刺客的走路姿势等等。
吊佩是很寻常能够买到的那一款式,玉的质量也是极其一般。
在春秋时代有一个特点,非贵族根本不能佩戴玉,哪怕贵族也分等级去使用不同价值的玉。
如果吊佩不是故意被丢下来故布疑阵,刺客少说也是一名贵族,或是贵族的后裔。
因为无法从脚印来判断刺客的身高体重等等,他们只能看鞋印的款式,再慢慢地寻找和排查是哪个家族做的靴底。
从鞋印判断鞋底出处,这一种手段到现代都是刑侦的技巧之一。
现代除非是特别订制,要不然哪怕知道鞋印也很难找到凶手。
春秋时代不一样,没有卖成衣的地方,衣服、鞋子、装饰都是私人制作,每一个家族都会有自己的特点,不断排查总是能够找到出处的。
当然了,要是刺客栽赃的话,那就没话说了。
找到了一个方向的赵鞅命人赶紧排查,当着智跞、魏侈和韩不信的面,发誓一定要让敢在自家门口作恶的人付出代价。
之前,赵鞅不是提议智跞定个时间和地点,众位卿大夫聚一聚吗?
趁着这个机会,赵鞅也对智跞、魏侈、韩不信发出邀请,到自家的府宅内坐一坐,恰谈一些要事。
“这……”智跞无比迟疑。
魏侈和韩不信明显也不乐意。
赵鞅的脸立刻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