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天清晨时,智宵早早过来智跞这边请安,远远的位置讶异发现智申和几个人一起跪在卧室的门外。
虽然都是双膝着地,坐和跪却是两种姿势。坐可以将屁股垫在双腿,跪却是双腿立起。
智宵恰恰是看到絺疵和另外几名家臣,才闹不明白这一出是什么情况,还以为是智跞病情复发,心急之下加快了迈步速度。
昨夜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被叫醒的智申,他有着很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醒来之后没有补觉。
“父亲?”智宵当然不知道昨天夜里智跞和智申聊得很晚,更不知道智申为什么会待在智跞卧室之外没走。
走近的智宵看到众人脸色正常,提起来的心总算重新放了下去,以为智申终于懂得孝顺,喝酒之后还过来守了一整夜。
智宵看着憔悴又陷入某种纠结的智申,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皮裘脱下来盖到智申身上,对那些家臣和善地笑了笑,对在外值守的女仆说道:“拿来皮裘为众位披上。”
女仆倒也顺从,行了一礼立刻去拿皮裘。
看着女仆离去,智宵再走到卧室门前轻轻拉开了一丝缝隙。
季节已经进入到深秋,一大清早风吹来还会让人感觉寒冷。
智氏的主卧室属于智跞,它大门外有一处四面开放的大厅,周边是一片院子,只不过并没有栽种什么花草,水塘、假山什么的更是不存在。
目前的人当然有许多种享受,只是暂时没有发展到人工建造林园,可能是没有闲到无事可做的份上,再来也是财政需要投入到家族的发展。
造什么林园?多修几条水渠,或是多打造一些武器装备,不好吗???
人工修建林园是谁作为始作俑者已经查不出来,可以摸索到的痕迹是官老爷太闲,有大批的财力物力没处用,干脆就鼓捣起了园子。
建造人工林园最为广泛的时代在两宋,最为出奇的就是苏东波前往治理西湖,为中华留下了一处名胜古迹。而最先治理西湖水患的人其实是蔡京,也就是北宋末年的奸佞之一。
智申为什么会留在智跞的卧室外吹冷风?因为他没有给予智跞一个答案,遭到勒令在外面好好想,讲清楚心中想法才可以离去。
“他还是关心我的……”智申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心也被暖到了。
其实是智宵以为智申至少显得孝顺智跞,看到智申冷得脸变成青色和嘴唇一片青紫,才脱下皮裘给披上。
陪跪在外的几名家臣在互相眼神交流,他们其实早就能够感觉得到智申和智宵的感情恶劣。
因为智跞及时处理掉知晓智瑶死因的知情者,外人肯定不会往那方面联想。
他们倒是知道智瑶在世时很受智申的宠爱,猜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智宵跟智申不亲,产生了一些什么矛盾致使感情恶劣。
关于智申与智宵不和,许多家臣还是感到非常的担心,尤其是智宵展现出非凡能力之后,有家臣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一直没有找到好机会。
在刚才,絺疵就趁智宵脱下皮裘给智申披上做了事情,悄悄地拉智申的后衣摆,可惜的是智申没有给出任何回馈。
有了刚才的那一幕,多少是让家臣心安了一些,认为完全有机会让智申和智宵和好。
背对众人的智宵当然不知道家臣会有那么多眼神上的戏,他在卧室内外面就能听到打呼噜的声音,从拉开的门缝也能看到昏暗视线下的智跞是一种平躺睡姿,闻到了打开的细缝不断飘出一些异味。
这种异味从会打呼噜的人房间里传出来很正常,尤其是年纪大的人,他们的口气比较重。
智宵还看到了守在智跞卧榻边上的女仆,认出是伺候了智跞将近四十多年的那位老嬷嬷。
贵族子弟都有贴身侍女,家族条件好的话,贴身侍女的数量会很多,比如智宵平时待在家里就至少有八名贴身女仆。
这些女仆有各自的职责范围,分工方面非常的明确,有负责保管衣物,有负责帮助主人穿好衣裳,有担负打扫任务,甚至有专门帮忙暖和床和擦屁屁的女仆。
暖和床就真的只是将床被暖和,没有其它的服务项目。
擦屁屁都要别人帮忙?要不怎么说是贵族呢。
另外,除非是很偶然的情况下,要不然贵族真不会把女仆怎么样。
真正的贵族,他们认定仆从就是工具,不能视作为人,才不会饥不择食。
事实上也是那样,自小教育某某谁只是工具,三观被塑造起来之后,想法很难不古蒂根深,不碰女仆成为一种精神洁癖了。
贵族会有人专门帮忙擦屁屁是从宫廷里面传出来。在宫城帮人擦屁屁是一种职位,并且是一种待遇非常不错的岗位。
曾经的晋景公掉进粪坑溺毙之所以被视为阴谋,其实就在于茅房有人专门看守,并且还有专门帮忙擦屁屁的寺人在旁边守候。这样都能掉进茅坑很久才被发现,很难不被认为是一个阴谋。
智宵一点叫醒智跞的想法都没有,转过身来看了几眼智申,发现智申的状态有点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以前智申看智宵的眼神大半是冷漠,要么就是表情复杂。
现在智申却是用一种含有舔犊之情的眼神和表情在看智宵,怎么可能不让智宵感到奇怪。
这让智宵猜测昨晚智跞和智申一定谈论了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或许还让智申思想上出现了一些转变。
如果智宵没有被智申两世人的欺骗和背叛,以至于下场都极其悲惨,或许会趁现在跟智申解开一些心结。
问题是,智宵历经了两次伤害,信任这种感情出现在智申身上,着实是显得太过于奢侈了。
那一瞬间,智宵被智申用舔犊之情看着,心里有的只是怀疑与尴尬。
所以,智宵很勉强地对智申笑了笑,抬手做鞠就迈步离去。
等待智宵离开,絺疵率先开口说道:“宗子,方才为何……”接下里的话讲不出去,因为他看到智申竟然在流泪。
智申哭了?有些人的自我感动就在那么一瞬间,情感闸门打开之后,仿佛决堤那般眼泪控制不住就往下流淌。
多少年了?智申记得很清楚,自智宵懂事以来再没有跟自己有任何的亲昵互动。
一些回忆在智申的脑海中一一呈现,大多是自己如何冷漠对待智宵,使得智宵看上去很孤独,背景通常是智申在疼爱智瑶而忽略了智宵。
不懂事之前的孩子,他们其实都差不多,拥有足够明显的自我意识才有自己的个性。
不同环境成长下的孩子,他们的性格和处事方针都不相同,自小受到爱护的孩子总是会比无法得到爱护的孩子更自信,看上去也更开朗一些。
那些智宵孤独又委屈站在墙角的画面一一在智申脑海里浮现,记忆中他和智瑶的笑声有多欢乐,就对智宵的伤害有多深。
“即便这样,他也不应该杀死自己的亲弟弟啊……”智申对这件事情无比耿耿于怀,以前完全痛恨智宵,有了之后的经历倒是变成在痛恨自己,对智宵变成了责怪而不是痛恨。
其实,智跞在门被拉开时就醒了。他听到智申的哽咽声,再得知卧室外有不少家臣,脸色瞬间就黑了。
在家臣面前痛哭算是怎么一回事?不是等于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示人,还是最不应该看到的人嘛!
“唤来宗子,令余下人等退去。”智跞吩咐老嬷嬷。
老嬷嬷当然照办。
智申进入卧室之后,继续跪了下去,看到智跞一脸怒容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解释道:“孩儿忆起宵、瑶幼小之时,情难自禁……,因此、因此……”
这一刻,智跞只想向天再借十年寿命,支撑到智宵完全羽翼丰满,最好是熬死智申这个混账儿子,免得自己死了之后再让家族陷入危机。
“你思量得如何了?”智跞控制怒气,声音听上去避免会显得很冷淡。
短时间内情绪波动太大的智申完全没听出智跞的语气,低头说道:“孩儿只怕放权予宵,其余族人效仿,致使家族涣散。”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有一个人可以越过家主做任何事情,哪怕那个人是继承人,其余族人会看到家主权威极低,失去敬畏之心给有样学样。
这个现象确实是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