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山聚义厅里,忠厚堂堂主恨无忌率大总管袁三图、礼法堂堂主孙仁举、信义堂堂主齐得胜等人汇聚堂前,其下镇守乌云山庄里各分舵的执事约数人皆在其列。
这些人都是西绿林在乌云山位高权重之人,掌管着天南以西绿林、响马、大盗、渔农、织者……各个行业的首领,说白了都是穷苦人出身的头头,坐镇一方、维持着西绿林的稳定平衡首要裁权者。
此时此刻,大厅里忧愁锁雾、鸦雀无声,众人看着厅内堂下头缠白布、面如黄纸,血污不去的金子轩以及那三十名被敲断了腿的执法堂弟子,个个脸红如猪血、愤慨不已。
大厅里的居左首位,坐着的是满腹疑惑和尴尬的执法堂堂主严冲,他的伤势没有堂下弟子那么重,然而脸上的无辜和费解更加令人有种气不打一处来而抓狂的冲动。
“蓬!”
良久的沉寂过后,礼法堂堂主孙仁举愤怒的拍了下桌子,青瓷茶具立时被雄浑的内劲儿由桌面传上震成了粉末:“太过份了,欺我西绿林没人吗?还有没有礼法可言?”
众人齐齐看向他,纷纷赞同的点了点头,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各舵执事一哄而起,激昂亢奋。
“恨堂主,他风绝羽一个外人,凭什么私下对执法堂的弟兄们动刑,按着盟里的规矩,他这是越权。”
“还越个屁权,那小子现在仗着盟主胡作非为,把青候庄当成了自己的家,分明是目中无人,要我说,直接派人将其拿下,大刑侍候,我就不信上官盟主会袒护他。”
“话不能这么说,盟主的什么意思你们不懂?东、西绿林平静了十几年俨然一分为二,上官盟主此次分明有备而来,没听袁总管说,青候火信就在这里吗?哼哼。”一个猴脸的瘦小汉子双眼毒似的蝰蛇的眨了眨,这个人却是信义堂分舵下面的一个小小的执事。
“妈的,青候火信怎么了,俺老熊就不服他,西边的兄弟还在底下吃苦受罪,他却带着那群脑满肠肥的家伙在帝都坐享尽荣华,不是我老熊挑理,就凭这个,他就没资格拥有青候火信。”
“享福怎么了?荣华富贵又怎么了?当初东、西分家的时候是我们不想跟朝廷周流合污,你还不许人家改头换面,洗底变白,老盟主有言,青候火信是绿林盟的信物,有传承大权,上官盟主找个接班人并不过份。”另一个马脸的汉子反驳道。
那魁梧汉子豁的站起,猛跺象蹄大脚,破口大骂道:“屁话,上官老匹夫有权找接班人,不代表就是下一个盟主,别忘记了,就算有青候火信,最后的人选还得有我们的长老和各家堂主说话,否则我老熊不承认他是新盟主。”熊姓猛汉说着看了一眼恨无忌,接茬道:“要当也是恨堂主才有资格。”
恨无忌和袁三图沉默不语,看着聚众义厅哗然四起、争执不断,片刻对视一眼,方才由恨无忌站起了制止道:“稍安勿燥。”
恨无忌,皇甫凡一座下第一人,俨然是西绿林现如今的首领,论到为人处事、身手修为皆在在座之上,多年来为西绿林贡献彪炳、佳绩数之不尽,使得在座中人无不心悦诚服。
一句话,恨无忌如今在盟内的地位,自乌云山算起以西,万余盟内弟子皆是以其马首是瞻,更有人传他是下一任盟主的候选人。
时下绿林盟,一盟主一长老皆以年迈,新任盟主候选迫在眉睫,而只有上官凌云、皇甫凡一才有资格推举候选人。
而恨无忌多年来“与世无争”,就是怕过早的成为了盟内长老而无缘盟主之位,说不得此心机之深,更在袁三图之上。
见恨无忌站起发话,一干堂主执事纷纷禁声。
恨无忌轻咳数声方才说道:“盟内大事自有长老与盟主老人家作主,既然风绝羽是盟主亲命提点,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我等私下妄议,成何体系。”
一干堂主执事纵有不忿,但因为此话是恨无忌说出,也无人敢反驳。
在众人心中,恨无忌心存大义、一心为了绿林盟肝脑涂地,若是说谁有资格说这番话,非他无疑。
制止了厅内的喧哗,恨无忌对袁三图说道:“袁总管,你说风公子带来了青候火信,可有亲眼看见。”
袁三图谨慎回道:“未曾亲眼看见。”
“嗯。”恨无忌点了点头,面向满堂高手道:“既然没有看见,我等还需求证才是,暂且不提真假与否,今天我要说的是,子轩,你做的的确有不对的地方。”
矛头指向金子轩,金子轩的小脸登时一变,他知道恨无忌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对待自己虽说不薄,甚至视如己出,但于大事上却从未有过偏袒。
只听恨无忌说道:“你去青候庄,本堂不拦着,可那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犯了错不知悔改,回来却怂恿严堂主寻仇报复,此举端的有伤我盟内信义、礼法、德行,实乃大罪……”
“严堂主你也是,子轩年幼、心高气傲、言行有失,你得知不加阻拦,反而助涨其嚣张气焰,有失执法堂堂主一职德行。”
“你们两个有错在先,莫说对方手执火信,便算没有信物,治你二人闯庄之罪,于理也并无不可。”
说着话,恨无忌回返座位坐了下来,哼道:“你二人于礼于法皆不合我盟内法规,原本理当重刑侍候、以儆效尤,念在你等已遭青候庄风公子严惩,本堂宣布,暂且撤去严冲执法堂堂主一职,执法党暂由本堂代为掌管,等你回去之后面壁思过,悔改行德,再交还于你。子轩,你也是,回去之后自己到长老居所之前跪默罪行,求他老人家宽恕,再回去抄盟规百遍。”
恨无忌先不提对风绝羽作法如何,先惩处了金子轩和严冲不是,彰显了大义,看的满堂堂主舵主无不心服口服。
旋即,他又说道:“至于青候庄,本堂会请示皇甫长老书信一封,到帝都求证,若真有其事,本堂会通传各位,再传风绝羽过堂。”
所谓过堂,乃是绿林盟见新盟主第一面的说法,七大堂口之主摆下歃血席请新人入聚义厅,然后再进行考验,这是绿林盟的规矩。
不得不说,恨无忌的为人处事面面俱到,无人能够挑出理来,大事已毕,众人方才散去。
金子轩、严冲、袁三图没有离开,留下了他们,恨无忌方才问道:“严冲,你这一身伤都是王同所为?”
严冲还有点无法接受事实,脑海中的记忆别说印象了,连支离破碎的片段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说。但他知道,整个青候庄里就只有王同有本事跟自己过招,于是点头道:“应该是吧。”
恨无忌皱了皱眉,袁三图上前:“怕是被打坏了脑子,从乌云山出来之前的一切都不得了。”
金子轩在那默不作声,其实一直觉得不对劲,严冲上去要抓风绝羽的时候,他明明看见王同的双腿没动,两人都是单手原地拆了数招,最后突然间严冲飞了下来,看位置好像是风绝羽出过手。
再后来,王同与严冲对打,他也看在眼里,本来是不相上下,后来风绝羽抬了抬手,严冲就败了,怎么看里面都有问题。
可是一来他没有真正看见风绝羽出手、出脚,二来他更加没看到风绝羽快比闪电的飞针,所以一直在心里划着弧,不敢肯定严冲的落败和他的失忆是否跟风绝羽有关系。
想了半天,金子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严叔,你好好想想,当时真的只有王同出手了?”
严冲本来觉得够丢人的了,回来一直没敢在众家兄弟面前抬头,听到这一问更是无名火起,恨声道:“不是王同还能是风绝羽?那小子身上的几两我都看的清楚,莫说是我了,换作是你上去也能打的爬不起来。”
金子轩听着,无比的郁闷,心想我是给你找台阶,你居然不领情,我也懒得管了,于是哼了一声再也不提。
恨无忌在旁边看着,不疑有它,沉声喝道:“好了,此事暂且搁下,你们回去好生养伤,这三十名兄弟命人好好照料,去吧。”
两人退去。
厅内只剩下袁三图,恨无忌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问道:“袁老,依你所见,那风绝羽真的没有半点修为?”
袁三图谨慎道:“回堂主,属下的确看不出他的修为。”他不说有还是没有,而是看不出,可见袁三图的谨慎已达到根深蒂固的地步了。
“看不出不代表没有。”恨无忌狐疑道:“不过盟主、长老都有亲命传人的资格,也有先入门后学艺的前车之鉴,难不成此人方才双十年华,天赋异禀?”
他猜测半晌,神情一凛,方才说道:“这件事先不提,袁老辛苦,先回去休息吧,等到帝都传来消息之后,再去青候庄不迟。”
袁三图躬身退去……
……
而数日之后,两只信鸽同时从帝都出发,不出三日分到了青候庄和乌云山庄。
恨无忌先行接到来自帝都青候手信,上面只有八个大字:“风姓传后、天赋有为。”
将信攥紧,片刻化成碎屑,恨无忌站在书房前,脸色无比阴沉,喃喃道:“终于来了,候昆,去财神寨通传一声吧。”
“是。”
书房的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矮子接了一声,打开窗户跳了出去,身速居然似流光飞刃,奇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