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仍然是讨论室。
时间:八点五十九。
张旭强穿着短裤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处,不复昨日的霸气,汗如雨下,不敢直视郑晓晓的眼睛。
“你不是袁老的小兄弟吗?还说接管这个医院呢,大人物要起这么早吗?要不要我把五床腾出来让您老歇会儿去?”郑晓晓话中带剑,刺骨有声。
“老师,您听我说,我那就是喝多了,胡言乱语,没有任何可信度的!您就当听了个屁响行吗?别开除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供我上大学,我不能被辞退啊!”张旭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解释道。
“你多苦和我没关系,因为就算是真的,也不是你放纵和肆意妄为的盾牌。这早就不是大学了,你没有试错的机会,我们本质上是同事,而不是大学意义上的师生。我没有任何义务在你做了这个事后而去选择原谅你。如果把这个视频送到护理部,你就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被制裁的,因为你还要承担袁老那份形象崩塌的错。”
“真的要辞退我吗?”张旭强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表情极度失落,李开霁看到这一幕,微微叹气,张旭强应该也挺在意这个工作吧。
青春年轮终究是去了,这和年龄无关。所有旅行者必须收起自己的任性,把它们装进背包最深的角落,披上冷静理智的盔甲,在社会的冷酷中如履薄冰。
因为,你不可能要求另一个同样如履薄冰的人去拯救你。
尤其是她已经在冰上走了十几年,比任何人更清楚脚下冰层的脆弱不堪。
就像郑晓晓说的,你可以叫我老师,但我们并不是师生。同样是“同字辈”,同事比同学要冰冷得多。
“行了。上面也不愿意让这个视频多扩散,我虽然生气,但经过刚才的考虑,决定只给你一日的旷工处罚,前三个月的工资用来充补科室经费,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你九点前来了。”
郑晓晓叹了口气,毕竟,她也不是真正的护士长,在与大人物有关的剧情中,少去发挥作用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没问题,我自愿上交六个月的工资!以后绝对不再犯类似的错误。”张旭强举起胖手,发誓道。
这话一出,李开霁和袁奕欢也微微吃惊,这个家伙这次倒做的不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工作。多付出一些,便能多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大事面前,优柔寡断不忍舍弃才是原罪。
有舍,才能有得。
“行,讲课吧。”郑晓晓明显脸色稍稍好了一些,转身离开,把今天早上的老师叫了进来。
也是一名N3级别的护士。事实上,科室对他们的培训颇为重视。这几天的教学内容,都是N3级别,资历较深的护士来做。
她开门进来的时候还小声骂了一句:“休班过来讲个破课,还耽搁了两个小时,真倒霉!”说着,她的目光还瞪了一眼张旭强……以及李开霁和袁奕欢。
讲课结束后,几人像往常一样去吃午饭,准备下午的临床工作。
“吓死我了,好兄弟,我差点就凉了。”
“你昨晚不是很嚣张吗?”李开霁瞥了他一眼,“我的聊天框还有你炫酒的视频呢,需要我翻给你看吗?”
“好哥们,你就别埋汰我了,要不这样,那顿饭不用你请了,我请你行不?”张旭强颓废着脸说道,“真难过,我的人生从大起到大落仅仅持续了不足十二个小时。”
“你那叫大起吗?”
“袁院长都亲口和我拜把子了,咋不叫?我确实从来没想过当院长,但我寻思,最起码不用像你们一样上早八吧?”张旭强哭丧着脸。
“这种事,那种场合,也就你信了。”李开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工作吧。”
“我跟你说,我昨天听到了劲爆的情报,女神竟然是袁明升那老头的闺女!”
“嗯嗯。”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那个视频就是她给护士长的啊,我见证了这一切,她亲口承认的。”
“……”张旭强呆滞,“女神竟然害我?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失去一个忠诚的舔狗吗?”
“行了,明明是你自己让人家拍的,回头你慢慢回忆吧。”
“还有还有,不止这些,她高考成绩六百九十多分呢!这分数竟然上的护理专业,也不知道有啥想不开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白衣天使的身份?”
“这套说辞,我大二就不相信了,傻子才会喜欢做白衣天使。”
“那究竟是为啥?肖青好像知道,有时间我再问问她!”
“随你。”
吃完饭,李开霁回到科室。
今天的老师照顾2,3,5床,比较辛苦,见他来了,急忙说道:“小弟,你帮我去看着五床吧,他是做的膀胱肿瘤电切除,没有插管,神智清楚,就是主诉很多,你抽血气后把下午的药喂一下,看着点他的尿液颜色就行。”
“好。”
五床的尿管是三腔,除了常规的引尿腔和水囊腔外,还有一个用来冲洗的腔路。氯化钠注射液以一定的速度持续冲洗膀胱,冲掉里面的血凝块,避免堵塞、感染。
“老爷子,还好吗?”李开霁首先很礼貌地与他打招呼,患者倒是挺慈祥地笑了笑,李开霁也放松了些许,随后开始围绕着他观察身上的管路。
“咦?”他注意到,患者右手的外周针穿刺点微红,因为高血压的原因,患者持续泵入尼卡地平,这种药物从外周针泵入很容易引起静脉炎,他急忙用注射器抽了一下,有回血,针是好的。
“老爷子,这儿疼吗?”
“不疼。”
李开霁点点头,随即说道:“您看,这个针如果继续使用,可能会导致局部皮肤坏掉,咱们再扎一个外周针吧,两个针轮换着用,保护皮肤。”他没想着叫老师,毕竟这个病人虽然年长,但是血管并不难触碰。
“不扎。”患者出乎意料地果断呢。
“可是您接着用的话,皮肤容易坏。”
“我宁愿坏,也不扎,我最怕疼了。”
“您扎个针就疼一下,如果皮肤坏了,那是持续性的痛苦,您自己想想呢?”李开霁耐心地解释。
“不扎。”
“我尽量扎得不疼,行吗?”
“不扎。”
“……”(重复上面对话,循环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