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褚卫当即掩住手机话筒,朝门口看去。
冯陈维持着手推门的姿势,急得面红耳赤,连呼带喘地说:“褚哥,出大事了!”
褚卫抬手示意他稍等,等他通完话先。
褚卫停顿片刻,对着手机:“我知道了,有什么情况再沟通。”
挂了通话,褚卫才一脸正色地问快步进来的冯陈:“出了什么事?”
“大件事!我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冯陈火急火燎地拖了张椅子,靠坐在床边,一五一十地汇报:
“咱们集团下属的‘无忧’和‘长健’两家公司在东城银行,不是有个账户里头存了55亿存款吗?然而在无忧和长健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名下的30亿存款竟然被东城银行挪用了,用于为‘先锋矿业’提供票据融资担保,这事你知道吗?”
褚卫点点头,刚收到的消息。
“靠!”冯陈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个二郎腿,愤愤地说:
“我查了那个叫‘先锋矿业’的公司,和咱们集团下属的公司都没有业务联系,怎么就为人家提供担保呢?我就不信东城银行不知情,要告他个涉嫌挪用资金罪!不对,这种做法已经算是盗窃了,得依法追究银行相关责任人的刑事责任!他妈的!以为30亿是个小数目?一分一毫敢动到,要让他牢底坐穿!”
褚卫摇摇头,一下拔掉了输液管,掀被起床。
“褚哥你干嘛?”冯陈蹭地弹跳起来,眨了眨眼,打量了下那缠紧绷带的胸背,对这只受伤的雄鹰能不能就地起飞表示怀疑。
褚卫从柜子甩出t恤和皮夹克,声音略微发沉:“东城银行是授意操作,你告他没用。”
“谁说的?俩公司经理都说不知情。”
“东区代表刚来电解释了。”
“东区代表?那个吴华方?”冯陈翻了个白眼,咂了咂嘴连续质疑,“是他授意操作?没有通知公司经理?这程序不对啊。”
“真正授意操作的人是‘少爷’,”褚卫瞥了眼冯陈蓦然变得错愕的神情,“吴代表知道这件事,过不久银行也会发表声明。”
冯陈严肃地纠正他:“那绝对不是老大干的。”
褚卫套上皮靴,目不转睛地交代:“叫信息组彻查一下东城银行的董事长、行长和各级高管层,以及该行最大的客户。”
这其中必然牵扯到相关利益层,银行想赚无担保资质企业的贷款利息,就拿储户的钱做了质押担保,如果企业按时还款,银行就赚了利息,如果还不上,就吃储户的钱,横竖都是银行赚钱,风险全部让别人担着。
什么银行敢动连氏集团的钱?这背后必定有更硬后台的人授意,至于东城代表吴华方所说的话也有待考究。
“褚哥,你这是要去干嘛?”冯陈看他一身精简干练的穿着打扮,满心狐疑却又跃跃欲试,“该不会直接找他们干吧?”
“档案库有人闯入。”褚卫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本就很严肃,现在紧绷着就显得更加凌厉。
“什么?”冯陈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指纹锁系统报警了,我得过去一趟。”褚卫穿戴利落就出门去。
“褚哥你等等!让我去吧,你这个样子……”冯陈没拦住他,就快步跟在褚卫后头嚷着,“可能你觉得这点伤对你来说不成问题,但要抓贼,是不是有点勉强了?”
褚卫脚步不停:“档案库的资料没有丢失,但监控系统被破坏了。”
冯陈略微沉吟,恍然指出:“档案库的指纹锁是内部才有,要触发指纹锁,一定会通过外部的人脸识别那一关,这已经相当明显了!”
褚卫停下了脚步,眼锋相交,神情依旧冷厉:“先锋矿业公司隶属哪个集团?集团上的利益链和关系链都查了吗?如果没有的话,现在马上去查清楚!”
……
“事情就是这样的。”
红官边听冯陈叙述的声音,边拉出床头柜,取出里头一份资料细细审查了起来,拧着眉头略加沉思:“先锋矿业公司隶属钱氏实业集团,这个集团在东城规模不大,近期……”
红官的声音戛然而止,连翻两页资料后,脸上的表情僵了下:“近期正在筹划开发东城山区的一处矿产,这个位置就在连先生捐赠的学校附近……”
据沈局给的资料结合王蔼仁透露的消息,红官基本可以笃定这次突发的事件当中,解家扮演了重要角色。
明面上看,钱家和解家似乎没什么合作关系,也算不上竞争对手,毕竟钱家矿业规模远不如解家,可钱家的先锋矿业公司将开发这处地方,恰恰就是解家筹划当中的。
仔细一推敲,就能发现二者的关系有些微妙。
钱家最近因为矿业股市动荡,导致资金链绷紧,需要资金周转,东城银行刚好从中调度。
冯陈经过调查发现,东城银行董事长和南城银行行长是亲戚关系,而南城银行最大的客户就是解家。
当然,但凭这点并不能说明什么,重要的是,连古为什么平白无故就授意东城银行挪用集团资金支持钱家?
红官心头已经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假设解家看中东城那处矿产资源,又不想亲自和连家正面对立上,就想到找先锋矿业做挡箭牌,于是以解决钱家资金链断裂为条件,找到了南城银行行长,引荐东城银行董事长,但解家向来喜欢空手套白狼,不想出钱又不想承担责任,于是就来了个一石三鸟之计。
让东城银行挪用连家的存款,重中之重在于连古,这个连氏集团董事,需要他亲自授意,才不会让东城银行背锅。
所以,也似乎可以摸索到连古最近和解家频繁联系的原因了。
“红先生,您是说……”冯陈貌似也揣摩到了一二,咔嗒一声咬碎了棒棒糖,“他为什么要支持别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连古捐献的学校附近闹过地震,可以说每次地震都是对成矿的一次贡献,上次的地震后山体垮塌,让原先深埋地下的矿物质裸露,才吸引了许多矿业公司的注意,其中当属解家最热切。
矿产资源开发必然会对该处地区的生态环境造成破坏,到时学校也会办不下去,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红先生?喂?嫂子?”冯陈连喊几声,红官才回过神来,应了声后,对方十分惊咦,“看来还是得叫您嫂子才管用啊。”
“别这么叫。”红官揉了揉太阳穴,头抽痛得厉害,“他已经开始行动了,想想你们集团内部还有哪些重要账户和客户信息资料需要盯紧的。”
“这个您放心,褚哥已经部署好了,只是……”
电话那头支吾了下,红官没有追问,而是耐心等待着。
“我家老大的消息,信息组查询不到,暗网那边也暂时查不到……不过您不用担心,老大他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这边会一直保持搜索联系,请您一定要有信心,一定要相信他会回来的!”
一句话里,冯陈的声音接连变了好几个调,安慰红官同时安慰自己。
“……我相信。”红官嘴角扯了下,似是苦笑,“对了,问你个事。”
“什么事?”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拆开了什么包装,然后将东西塞嘴里嘎巴嘎巴嚼起来。
“阿风的事。”
嘎巴声骤然停止。
“您怎么突然问起他来?”嘎巴声音继续,“之前不是跟您说过了嘛,他是我们最好的兄弟,但是五年前……就那样了。”
之前说过?红官幡然醒悟,难道阿风就是让他们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故人”。
原来真的已经死了……
好半晌,红官才压住嗓音,低低地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冯陈有气无力地叹了声:“这个您真应该好好问问姓计的那个兽医。”
砰砰砰,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传进红福的声音:“先生,计医生来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说啥来啥。
计承穿着一件细小格子毛呢外套,里边是黑色高领毛衣搭配同色紧腿裤,身形笔直坚挺,一改白大褂的单一低调,这一身实在适合又酷又潮的走秀。
红官看他这般穿着,又春光满面的样,有些话开口确实会破坏好心情。
“怎么这个脸色,不欢迎我啊?”计承的笑容中露出些茫然的神色,将一袋子补品一放,就上前来抬手要摸红官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红官偏头避开了,声音沉闷:“没什么问题。”
计承自然地收了手,插回衣兜:“没什么问题,怎么这么严肃?某人回来了,反倒惹你不高兴?还是说……”
红官被计承上下打量得起了鸡皮疙瘩,当即决定掐掉顾虑,立马出声打断他的荒唐臆想:“别乱想。既然你这么有空,就和我讲讲你跟阿风的故事吧。”
计承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和红官无声对视着,直到眼睛开始发酸湿润了,他才移开了视线,清了清沙哑的嗓音:“你怎么……就问起他来?”
听得出来这是努力用平静的语调来掩饰内心汹涌的情绪。
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挺突然。
红官微蹙额,说出了句让计承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因为人家的父亲找过来了。”
“什、什么??”计承眼皮一抽,发懵地后退了步,全然不信这种无稽之谈,但看红官那严肃坚定的目光,又不得不压下猜测,收起看似玩笑的自嘲,在震惊中弱弱地问了句,“是……真的吗?”
他认识阿风至少三年时间,也跟连古那群人打交道了多年,从没听说阿风还有个父亲在世。
“阿风是个孤儿,他怎么……”计承难以置信的声音微弱而哑,目光慌乱地散落地面。
“阿风30年前走丢时才5岁,中间经手多个人贩子,吃了不少苦,很多事不记得了。”
“那个家伙……”计承垂着目光,抿起微颤的双唇,轻喃到一半就断了声。
那个家伙仗着有张少年脸,就胡说自己十八岁,真诚得连他都信了。
关键那家伙还言行一致,常常跟在连古屁股后追着喊“星哥”,所有人都把他当最小的那个看待。
房间静得针落可闻,计承转身对着窗户,目光似有似无地投向窗外随风摆动的树叶,歇了口气,轻声说:“大学那会儿,我点的第一份外卖就是他送的。”
目光闪动,语音微顿,计承很轻地笑了声:
“他以为送错女生宿舍了,送完还跑上楼要回去,那时我就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就是不还给他,他很无奈最后干脆说送我了,很不巧看到同楼层的男生来串门,他那满脸震惊的样子实在太有意思了。”
计承说不上是个细节控,但连对方的每个动作神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第一印象实在太好,以至于往后每次点外卖都特地备注要这个小哥来送。
一来二去的,阿风也习惯了,每次送餐都让老板给加多点料,额外给他加送饮料。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我毕业,实习那段时间不在学校,也就没点那附近的外卖,没吃的时候总嘴馋,后来回学校交论文时,再点那家的外卖,结果那老板说那个小哥只是兼职,而且他的兼职还很奇怪,就送我那个宿舍的餐,其他人的都不送,我一毕业后,他就辞职不干了。”
计承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意味不明地看向红官:“你猜我感动了吗?”
红官被计承问得一愣,这种生活离他很远,他很难有什么体会,但又不免想,被一个人真心实意地专心对待那种感觉,其实挺幸福的吧。
不然计承就不会求着老板给到阿风的联系方式,之后特地跑上门去,见到人就一股脑热地输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说得人家瞳孔放大、手足无措。
“结果……”计承抬起一只手捂住双眼,仰天哂笑,“结果我才知道是我特么误会了!白瞎感动了整整一年!”
红官皱起眉头,怎么感觉计承甩给他的眼神带着怨妒的小刀?
“什么意思?”红官配合地问了声。
“你知道那个混蛋送餐的对象是谁吗?”
红官确定了,计承那眼神里带着的就是明晃晃的刀!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