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样狗腿的肮脏玩意,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冯陈嫌恶心,空啐了一声。
红官双眼眯了眯,声音淡了下来:“所以你们原本不知道解三的计划?”
“别说原本了,现在也不知道,谁他妈管他什么屁事!”冯陈正气头上,哪管红官在不在场就是一顿爆粗,都罔顾形象了,压根也就没意识到红官意有所指。
还是褚卫罕见的清了清嗓,用眼神提醒他稍微注意一下言辞,毕竟红先生是个雅人。
冯陈话到一半,又强行憋了回去,有些不得劲,后边的话就变成了不满的咕哝。
褚卫就着红官的话问:“红先生是觉得我们应该知道吗?”
这话把冯陈问懵了,稀里糊涂地跟了一句:“应该知道什么?”
难道连古的行动,他们并不知道?红官旁敲侧击地问:“没什么,你们是什么时候登上游轮的?”
冯陈:“我们昨天凌晨就赶到了码头,然后等老大一起,开快艇追过来的,最快的速度,所以就我们三人,那个死……韩医生都跟不了。”
红官微微皱了皱眉头:“这间房是昨天下午3点开放。”
“我们晚上才到。”褚卫补充了一句。
晚上?红官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你们一直在一起?”
虽然实在不清楚他到底想问什么,冯陈还是如实解释了:“老大那时还生着病,赶到码头时就彻底不省人事了,我们就在车里耽搁了一整天,等老大再次醒来才追过来,到的时候也就晚上10左右了。”
而褚卫在斟酌着红官的潜台词,并没有接话。
冯陈心想或许是嫂子埋怨老大没有及时赶过来吧:“听说库房出现了火情,少爷担心和您有关,就赶了过去,一路跟着那些人跑,谁知道好巧不巧就在走廊撞到了您。”
还撞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一幕。
其实冯陈褚卫都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但架不住有人会吃醋,所以在他落荒而逃时,吃醋的人就跟发疯似的到处找,不然还不知道他被人下了药。
还好是赶上了,否则游轮主题就得换了。
红官看冯陈的样子不像撒谎,这么说来,自己在包间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连古,偏偏那人长得太像他了。
红官抿直薄唇,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眼,自觉有些愧疚,又看了眼腕表,正好9点。
离万家人入住还有一个钟。
“这次拍卖会是万家商行主办的,那万家会来什么人?”红官提得漫不经心,冯陈意有所指地看了褚卫一眼,低头咳了声。
褚卫接收到信号,微顿回答:“万家万幸竹。”
红官心中有数了,挑眉问:“那连先生有打算出席拍卖会吗?”
“应……该不会吧。”冯陈嘴角扯出个不自然的弧度。
“解三还有几箱毒留在游轮上,具体位置还不清楚,不能让解三得逞了。”红官的正题绕不开解三,只要解三那几箱毒没毁,他就不安心。
对解家来说,现阶段最重要的事,就是给解老四过关,怎么还会有心思撒毒呢?
“我出去一趟。”红官绕过沙发就要出门去。
“红先生!”冯陈褚卫再次异口同声,阻止的意思很明显。
“放火的时候,他们没见到我的样子,不会认出我来。”
游轮小动荡的时候,冯陈还坚决认为嫂子不是那种会放火的人,看来还是低估了老大对嫂子的了解。
“要不,我陪您去?”冯陈也不问他出去干什么,反正跟上就对了。
红官刚要拒绝,目光落在那道卧室门上就定住了。
门口正倚着个匆忙穿袜子的人,黑色西服外套拎在手里,蓝色衬衣还有两个纽扣没扣上,显然是听到某人要出去,才慌乱追出来,连领带都顾不上打。
“稍微等我一下。”连古气色并不是很好,说话都带着点气声,在红官扫量的目光中,乖乖将扣子系上。
两人的视线中,不应该有其他杂物,冯陈自觉退后了几步。
“少爷,先喝了药吧。”厨房的褚卫扬声提醒了下。
首场拍卖是在午后两点,还有时间。
红官把刚穿上的鞋子脱下,转身回沙发上坐着,轻声说:“不急,等药煮好了再说。”
连古紧绷的双肩塌了下来,貌似松了口气。
“你们不考虑吃早餐吗?”冯陈非常上道地给老大让了个位,自己坐到对面去。
屁股还没坐下就离座了,他想想还是应该去厨房吃这个早餐,顺便带上褚哥的那份。
沙发上的两人各自沉默了下,像是无声的对峙。
连古掏空脑海,也想不明白红官为什么要跟别人调情,还是跟那花名远扬的浑小子。
红官的目光无处安放,看天看地看桌子,就是不能看连古的脸,一看就想到昨晚的事,可昨晚的事更不能细想,一想燥热就上脸。
偏偏隔壁这个脸皮厚的还纵容着目光,放肆地盯着,盯得他越来越局促。
褚卫把粥热好了端出来,看着静默中的两人,这是在消化昨晚的事?
仿佛尴尬能传染,气氛变得越来越微妙,根本容不下第三人在场,褚卫送完粥就借口看药回了厨房。
“先吃吧。”红官憋不下去了,开口转移注意力,才拧开牛奶瓶盖,隔壁温沉的声音就响起:
“空腹别喝牛奶,”连古收回目光,给红官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粥,“先趁热喝点粥,暖暖胃。”
“嗯。”红官视线下垂到那碗粥上,脸皮上泛了点薄红。
从连古的角度看过去,红官抿着唇的模样,就像板着个脸,但又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么。
“昨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连古的话才起个头,红官就像被突然提起耳朵的猫一样敏感,但又不能立马反击,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词反击。
其实他特别想将“昨晚”的事翻篇,好将尴尬揭过,虽然袒裼裸裎对两男人来说,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但偏偏有了那么点不同的意义在,这让红官无法忽视。
“你怎么跟沈家的人撞上的?”连古的话显得客气疏离。
尤其是用了“撞”这个字。
红官的手捧着碗,微凉的手指慢慢暖和起来,搅动了下热粥,在升腾的热气中抬起了双眸。
“巧合。”半天他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所以不是事先约好的,但有点不期而遇的意思。
连古不死心,再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怎么就揪着这事不放?但想想总比说回某事的好,红官就应了他一句:“听说过一些。”
传闻不知道真假,但以那人的行事作风,倒是坐实了传闻。
“嗯,碰见了就远离。”连古如释重负地喝了口粥,“你想出去做什么?”
“找解三……”红官再次抬眼,脸色有了丝变化,“……的毒。”
也许是生性严谨的缘故,他总想从当事人那里得到最真实的答案,所以故意把一句话拆开,就是想看连古的反应。
只是这人没什么大反应,皱着眉头说:“既然是毒,别亲自去找了,让他们自己拿出来。”
拿出来?红官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被连古这么提醒,貌似可行。
与其费劲去找被藏好的东西,还不如当一回猎物引蛇出洞的好。
但他不知道连古的本意不是这个。
“解三的那批毒中,有毒液和毒气,毒液或许会混在酒水中,我担心的是毒气。”
毕竟毒气无色无味,悄无声息就能放倒人,也不知解三会怎么出其不意。
红官说到这里,之前的局促也就一扫而空了。
“你担心游轮上的人?”连古的语气有些诧异,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这不太像红官,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事,他很少做。
“游轮上的人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没那个闲功夫去担心他们的死活。”红官若无其事地轻哼了一声,他不过是不想解家得逞。
褚卫将煮好的半碗药汤端了出来。
连古抓着红官去洗手间的间隙,问褚卫:“那件事查到了吗?”
褚卫一愣,貌似同样的话他已经问过一遍了。
“少爷说的是哪件事?”
难得褚卫犯迷糊,连古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又朝浴室的方向瞟了眼,放低了音量:“他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留意的人?”
褚卫眉头深深皱起,这个特别留意的人不就是少爷您吗?而少爷所说的“最近这段时间”,大概可以追溯到上个月吧。
“查到了。”褚卫低声说,还是从红喜口中得知的,“是一个名叫‘灾星’的人。”
褚卫说这话的语气和之前一模一样。
“灾星”俩字,似乎触动了连古的某根神经,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似要困住里头想挣扎逃出的东西,逼得他阖了下眼。
看他似乎还在恍惚中,褚卫大胆地问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少爷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红先生您就是?”
故人重逢,根本不需要他家少爷做这么多事,至少红先生的敌意不会那么明显。
对于连古而言,那是相当久远的事,久到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身份,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红官居然还记得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连古的嘴角浮现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不对,他从来没有告诉红官自己之前的名字就是“灾星”,所以,是他对号入座了?
“我从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连古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
正如他从来没有期待过对方会想起他来一样。
褚卫顿了下,把红喜后边透露的话也补充了:“是红先生入关时发现的。”
连古几乎是脱口而出:“入关?”
恍惚以为是红官入了自己的关,这才想起早前他入过一次林耀堂的关,所以就是在那关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问到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出关了就四处打听“灾星”这号人物?
“少爷不打算跟红先生坦白吗?这样红先生也不用再去找了。”
连古攒紧了自己的手指,那是些早该尘封的过往,不该还念念不忘才是。
“人一辈子只有一次十岁……”后边的话淹没在红官投来的目光里,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但他没有再提了。
“你穿这一身很好看。”连古话题转得生硬,但夸得真心实意。
红官的身段优秀,在西服的加持下,带着古韵气息的帅气,给人一种十分赏心悦目的视觉感受,眉目间还透着几分贵公子的忧郁气息。
为什么是忧郁呢?
连古眉心一蹙,走上前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话落在冯陈耳朵里,油条蘸豆浆的动作一顿,既震惊又感慨。
碍于有旁人在场,红官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摇了摇头,闷闷地走到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问连古借手机:“手机借我一下。”
连古二话不说就掏给了红官。
“锁屏了,开机密码。”
“随便。”连古这话一出,冯陈褚卫都瞪大了眼。
红官撩起了质疑的目光,试都懒得试,拇指放在哪里就连按了几下。
只是莫名其妙地就解开了,当真十分随意。
对此,冯陈褚卫实在没话说。
红官唇角的笑意浅显,走出阳台背过身去打电话。
隔着扇落地窗,冯陈三两口豆浆咕噜进肚子,小声地问:“老大,嫂子该不会是要查你的手机了吧。”
“他只是打电话。”连古盯着红官的背影看,语气十分肯定。
“少爷先把药喝了吧。”褚卫温声催促。
连古这才想起了要吃药,浓重的苦涩药味让他皱了皱眉:“把红官的护膝暖套拿出来。”
褚卫很快就从行李箱中将一对白色轻薄的护膝暖套取出来。
等红官打完电话再进来,连古将暖套递上:“这对羊毛护膝,弹力比较好,能蓄热保暖,穿上吧。”
红官微愣,接过手后也不废话矫情,拉扯起裤脚,就穿套了上去。
冯陈褚卫都很自觉,目光随即撇开。
少了保暖护膝,一定睡得不好,连古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沙质感:“你昨晚睡得好吗?”
褚卫:“?”
冯陈:“??”
红官:“……”
红官:“???”
冯陈褚卫连呼吸声都似乎停了下,老大是要重温春梦?还是明目张胆的调戏?
还是说,纯粹要在他俩面前炫?
红官脑袋空白了片刻,动作彻底停了,黑沉的视线缓缓上移到连古那张诚挚的脸,这人的关切之情都要溢出眼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