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微微抬眼,为什么?他倒是心知肚明,但面上只写满了疑惑。
“这……草民不知。”
皇帝听到这话,面上没有任何不满,反倒带起了浅浅的笑意,转而又道。
“你腰间那块和田玉,从何而来?”
沈陌作势去看自己腰间戴着的和田玉,手也下意识的握住和田玉,随即应声。
“启禀陛下,这东西,乃是草民的父亲临死之际交给草民的。陛下,可是有什么问题?”
说话间,皇帝给另一侧的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便朝着沈陌走来,语气恭敬。
“苏小公子,劳烦将和田玉取下,奴才呈给陛下。”
沈陌面上做出不解的神色,却又老实依言将和田玉取下,由公公递交给皇帝。
只见皇帝拿起那块和田玉在掌中仔细摩挲着,好一会儿他才看向沈陌,眼中的喜意更甚。
“这块和田玉,是朕曾经送给朕的一位故人的,而你,苏陌,是朕的儿子!”
一锤定音,在场的几人,皇帝脸上带着喜意,伺候在一旁的公公则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又很快冷静下来。
这其中,苏晏的表现最奇怪,他倒是一脸的平淡,或者说更有种心如死灰的愤懑。
沈陌注意到苏晏的神色,心里还想着,苏晏贵为丞相,又素来与皇帝关系不错。
不该在知道原身是皇子的情况下,却丝毫不曾向皇帝上奏才是,奇怪。
突然,沈陌想到了一个人,苏晏原本的未婚妻,突然死去的那个女人。
思索间,沈陌面上则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皇帝对沈陌这副表现,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摩挲着和田玉,缓缓说起来了他口中的那位故人。
那个时候的皇帝,刚登基不到两年,存着微服私访的心思,秘密离开了皇宫。
一路南下之时,遇到了一个姑娘,皇帝对那个在烟雨朦胧中打着油纸伞的姑娘一见钟情。
更是在这之后和姑娘来往了起来,这之中,他也认识了苏晏,也就是如今的苏丞相。
皇帝从来没有需要过多顾虑的地方,所以情到浓时他该做的都做了,还送了对方一块贴身携带的和田玉。
后来,他微服私访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无奈之下,他只得匆忙离开,只留下只言片语,让姑娘等他。
只是,最终他得到了姑娘死去的消息,至于苏晏,也是那个时候一步步起来的。
他原本以为,那个姑娘已经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皇帝就有些激动,斯人已矣,可留下来的儿子,却让他格外的高兴。
就好像在证明,那位故人和他的联系还在一般。
“你,是朕的儿子,自然也该认祖归宗!”
金口玉言,沈陌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何况,皇子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利益颇多。
只是沈陌在应答一声后,就看向了苏晏,问了一句,“陛下,草民有些问题,想问问苏丞相,不知?”
皇帝看一眼苏晏,一边点头一边道,“还叫陛下?”
沈陌:“……父皇。”
皇帝听到这话高兴了,干脆让沈陌先跟着苏晏离开皇宫,关于他身世的事情,很快就会公之于众。
这头,沈陌跟着苏晏沉默的走出宫门,一起上了马车,沈陌才道。
“我爹娘还有爷奶,都知道我的身份?”
苏晏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郎,只叹世事无常,“知道又不知道。”
“苏丞相不妨直说?”
苏晏沉默许久,马车也动了起来,才在马蹄声声之下长叹一口气。
“你的母亲,叫纪雅柔,是我曾经的未婚妻子。”
一句话落下,苏晏顿了许久,像是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如同四月春风一般温柔的姑娘。
沈陌听到“纪雅柔”三个字,心想果然如此,这其中的爱恨情仇倒是……复杂啊。
苏晏沉默了许久,才又接着说道,“我与柔儿自幼便定下了亲事,只待我提取功名,便迎她入我苏家。”
“可……”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苏晏,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却遇上了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那可是皇帝,苏晏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和皇帝搭上关系,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
在发现皇帝对自己的未婚妻子有心思后,他便借着自己的未婚妻子搭上了皇帝这条船。
他成功了,为此,他付出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可他并不后悔。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皇帝离开的突然,留下纪雅柔一个人承受那些闲言碎语。
偏偏那个时候苏晏也说出了退婚的话,让纪雅柔越发的难过。
那时候,家里人都骂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能够这么对待纪雅柔呢?
怎么能?纪雅柔都和别人有了首尾,哪怕对方是皇帝,他苏晏也不愿意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承了这份耻辱。
所以他这么干了,甚至于连纪雅柔死在祈福的路上也是他干的。
为的就是将自己利用女人搭上皇帝,向皇帝隐瞒自己和纪雅柔的关系这些事情。
通通埋藏起来,让这一切都不会被发现。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远在上京城时,家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他苏晏和纪雅柔是被抱错的孩子,纪雅柔才是苏家的孩子。
而苏家陪着媳妇儿回娘家的苏吉,恰好救下了怀有身孕的纪雅柔。
之后,苏晏无数次想让他们放弃纪雅柔,可苏家人不愿意,更是对他百般辱骂。
而那身世的事情,也没有传播出去,再加上种种思虑之下,纪雅柔被秘密养在了苏家,生下了孩子。
可惜,她命薄。
生下孩子后就大出血没了,而原身这个孩子,就这么记在了苏吉夫妻俩的名下。
正好,他们夫妻也没有孩子,而在他们的意识里,纪雅柔怀的是他苏晏的孩子。
所以,苏晏才会说他们知道又不知道。
之后的几年,他打点好了一切,确保皇帝不会查出什么来,又让妻子每年都给家中送去年礼,以彰显自己的孝心。
一直到今日,沈陌来到他的府门前,他那时候还想着,沈陌和皇帝并不像,也不怎么像纪雅柔,反而很像苏吉。
毕竟,纪雅柔才是苏家的女儿,外甥像舅也是常理。
这么一来,陛下不会发现不对,他也能将这一切遮掩下来。
可惜,他算差了一步。
说着,苏晏也不在乎沈陌听了这些会不会报复他了,今日这一遭,他在皇帝那里必定是落了名。
只盼,陛下能看在他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劳累下,给他一个善终。
马车停在半路上,沈陌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的下了马车。
他是没想到,原身身世上有些复杂就算了,上一辈的人,身世也那么复杂。
当真是……好大一盆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