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木着一张脸,呆滞的看着沈陌。
他此时有些后悔刚才吹奏树叶与沈陌合奏了,他早就知道沈陌痴迷音律,偏还自己撞了上去。
现下他已经感觉不到双唇的存在了,就是微微张嘴,都有些麻。
他不答话,只是默默移开眼,不去看沈陌期待的目光。那边沈陌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贺云的回答,还看到贺云移开了眼。
当下撇了撇嘴,心里想着:吹!让你吹!吹个够!敢把他当傻子看待,就得受着他的报复。
沈陌清晰的看到贺云那双唇,因为吹奏了太长时间,仿佛充血了一般,红的不像话。
更能看到贺云面色间的不自然,此时更是看山看水就是不看他,就是想躲避。
算了,沈陌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放过贺云吧。
于是他把琴安生的抱入怀里,几步来到贺云身边,等贺云余光看过来时,小声问着。
“贺云大哥,日后可以每日陪我合奏一曲吗?”
一曲一个时辰的那种。
后话沈陌在心里补充全了,面上却是不好意思的征求着,见贺云没有立马应答,又连忙说着。
“贺云大哥如果觉得为难,就算了。”
沈陌都这样说了,贺云一时间觉得拒绝的话,心里会不舒服,但是……
“我会其他乐器,只是身上没带。等到了地方另外寻一个,才好陪你合奏。”
贺云这么回着,算是答应了下来,却将时间缓和了几分。沈陌现在应当是善解人意的表示可以,于是他点点头。
又扣弄着手心,跟小孩儿一样时不时看贺云一眼,把贺云看得满腹疑惑,正想问呢,就听沈陌悄声道。
“贺云大哥,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朋友?贺云眸色一暗,他倒是没有和沈陌做朋友的意思,顶多就是觉得这人被人杀害可惜了些。
所以才会带着他,如今听到沈陌的问话,他又觉得做朋友似乎不错。以前,他听闻第一琴师性子不好,并无交好的人。
如今一看才知,哪里是性子不好?明明是童心未泯,又不会说话,才没个交好的朋友。
这么一来,他倒是捡了个便宜,成了第一琴师的第一个朋友。
“嗯,”贺云点头,看着沈陌因为他的话,而满含喜意的脸。
突然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没有早些认识这位第一琴师,不然的话,他早就把人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了。
何至于让琴师阁利用他这么多年?不过如今,也不算太晚。
两人确定了朋友的身份后,沈陌也不再那么拘谨了,他会在闲暇时候拉着贺云讨论曲谱。
贺云对音律也有独特的见解,于是这一路上除了赶路和日常的吃喝拉撒睡外,两人都是将一门心思沉入曲子里。
要知道,同一首曲子,由不同的人来弹奏,其感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段,有不同的心境,所弹奏出来的感觉也有差别。
如此两人便一直在磨合着求同存异,在经过下一个城池时,贺云依旧选择了一个用以吹奏的乐器。
为了这乐器,两人将整个城池做乐器的店家逛了个遍,最后定下了一柄长约一尺八寸的洞箫。
古往今来,琴与箫便是最契合的合奏器具,所以贺云拿到洞箫后不久,就被沈陌拉着要合奏。
贺云磨不过沈陌,只得在半路停下,就着沈陌弹奏而出的曲调合了上去。
这次的曲目为《四大景》,乃是着名的曲子。
其曲便如其名,有春风拂面的柔,有万木竟秀的华,有欣欣向荣的韧,有长河万里的阔。
囊括四时之景,万物之生。
二人合奏之间,又满是友人相望的情,仿若高山流水遇知音,仅于音律一道,便可为知己。
曲末,琴弦之上仿佛还带着余音,二人相对无言,却是默契一笑。
而沈陌也确定了,这人便是他所寻求的知己,旁的不说,仅以音律为知己,便够了。
贺云显然也和沈陌一样,二人一琴一箫,就这么朝着边界而去。
两人这一路上也没闲着,偶尔贺云兴起吹奏起来,沈陌便会在中途强势加入其中,合奏一曲。
或是沈陌兴起时,轻拢慢捻之际,萧声起,自然而然又是合奏一曲。
这样的后果就是沈陌的琴技更上一层楼,而贺云,也渐渐习惯于一吹奏起来,没个一个时辰别想停下来。
而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也总算到了边界,和其他地方的平和不同,一踏入边界之地,空气中仿佛都带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闻着实在不好受,可沈陌原本的身份是杀手,根本不在乎这个气息。
贺云也常常和野兽打交道,自然也不怕这个血腥之气。
两人自然的踏入边界之中,并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毕竟人人都把脑袋系在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八卦其他人。
路上的人大多形色匆匆,身上也大多都沾染着血渍,沈陌抱紧了怀里的琴,免得碰到其他人,沾染上血渍。
他倒是无所谓,但凤栖不能沾上血污。
从进入这里,贺云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不少,他带着沈陌去一座空房子里住下,说是他以前买下来的,让沈陌好好休息。
一边又道,“阿陌,我去前线看看,你先休整一下。”
说着就离开了,沈陌没有强求跟上去,反正来都来了,总有机会上前线的。
原身说过,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他其实也是想出一份力的,只是当初不知情才没有来边界。
想着,沈陌将凤栖轻轻的放在桌上,这里的风气和琴师阁所在的地方还真是截然不同。
这里空气中都弥漫着血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与之相反的琴师阁,可谓是绫罗绸缎、美景佳肴,应有尽有。
一方肃杀,一方奢靡。
沈陌是没看出来杜云生的“救世主”光环怎么样,倒是觉得那些人可笑。
不愿意自己亲自来抵挡野兽的攻击,而是寄希望于旁人。说到底,不过是害怕自己的好日子就此结束,才会抓住一个看上去就怪异的理由。
要沈陌说,那些人的实力也不算低,他们要是愿意倾巢而出,在魔王刚降世不久的时候就动手,又哪来后边这么多血的代价?
不过是活的越久,本事越大越惜命罢了。
说起来,沈陌倒是很想去会会那个所谓的魔王。
他拿出一张白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琴声,目光很是专注,仿佛在看最爱的东西一般。
贺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阿陌,饿了吧?来,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