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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随从们的喊声,屋里的主使们头皮瞬间紧绷。

乘人之危去挑战宁无恙的计划已失败,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难道今日还有比这个更不好的事发生吗?

随从冲进屋来,直奔他们国家的主使而来,附到耳边低语几句。

主使们的脸色一下子像开了染坊一样,红的黑的白的,甚至连绿的都有。

他们看向身边的其他国家的主使,见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尴尬与愤怒,便知道大家的情形差不多。

“那群废物,不仅上了娴郡主的当跑去添香楼丢人现眼,还被几口酒灌醉在添香楼,如今自己走不出来,还让人家根据身份,找到西夷馆来了,让我们去领人!他们怎么不死在那些女人的怀里?!”

这个主使的发言,引得其他人不住地点头附和,深以为然。

可是。

之后呢。

难道真要将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们丢在添香楼?

哪怕这场针对宁无恙的阴谋,已经变成了明谋。

如此放任自己国家的人,在添香楼里自生自灭的话,只怕会寒了其他那些深学苦读,真正的才子们的热血。

再加上这样做的话,相当于露怯,只怕那对待西域人毫不手软的娴郡主,会根据身份信息,差京卫军把人拖到西夷馆门口来,让他们去认领。

“主使!大事不好了!”

正想着。

又一个护卫冲了进来,指着大门的方向大喊。

“娴郡主把一个因为写不出诗来,恼羞成怒砸坏了添香楼一套桌椅的那个乌连达给丢到了大门口,让人通知楼兰主使,让楼兰主使赔钱赎人呢。”

什么?!

大家心里不由得替楼兰主使点了根同情的蜡烛。

楼兰主使还特意派了随从想顶这个黑锅,没想到大兴的这个娴郡主,是丝毫不懂人情世故,这么小的事,也要直接点名找楼兰主使。

如今楼兰主使就像黄泥掉进了裤裆里,它不是屎也得是屎了。

“那娴郡主还说了,各国的才子在添香楼都喝得挺好,但一首诗也没做出来,好多人喝多了,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如果再碰到这种打砸的事情,现场没有各国主使证明那些人的身份属实,她就让京军卫直接拉到大理寺下狱,至于赔偿……让他们以工代酬,算上利息,还完再放人。”

前来报信的护卫,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无他。

简直是太丢人了。

去添香楼把人找回来很丢人。

这样放任不管,相当于大兴在外交上,一巴掌打在他们脸上,他们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今日只是一介莽撞武夫,是不起眼的手下,改日便可能是其他人,在这种威慑之下,许多外强中干的真才子,恐怕还没站上比试的擂台,身上的骨头就先被吓软了。

“娴郡主的做法,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们国家的人自有我们国家的法令来处置,她凭什么处置?”

“走,我们这就去把人领回来,看她敢不敢阻拦?”

主使们顺着台阶一边往下走,一边不忘记营造声势。

但他们的表情,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原因是源自于对大兴的惧怕,以及不敢违背娴郡主,以免这位娴郡主把人抬到他们屋子里去。

就算不想出面,此时也得捏着鼻子承认。

趁着宁无恙病重,派人去娴郡主堵门骂战的是他们。

没吃到羊肉结果惹了一身骚。

主使们没有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纷纷在内心里谴责楼兰主使出了这么一计昏招,把罪责怪在了楼兰人的身上。

一直坐在角落里当作看客的龟兹主使,直到屋子里仅剩下龟兹国的人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三王子,你手里的茶凉了,要不要再添些热水?”

向来懒散的副使,此时突然变得殷勤起来。

龟兹主使心里明白,这个副使的家族,原本是与楼兰的贵族交好,还曾被楼兰贵族牵过线,要联合龟兹对抗大兴。

哪怕是跟着他来到了大兴,此人也觉得这个副使身份是委屈了。

如今,楼兰主使的一记昏招,让大家都看明白了楼兰国已是强弩之末。

这个副使也转变了风向。

“劳烦副使了。”

龟兹主使声音嘶哑地说着。

副使见三王子自来到京安城后,便一直声称哑子失声不能开口说话,如今却发出了声音,这般能够忍耐,副使脸上谄媚的笑意更浓。

“三王子你别与我客气,以后你不方便做的事,尽管吩咐我。”

龟兹主使含笑点了点头。

深邃的眸光,让人看不清他是假意还是真心。

不到半个时辰。

西夷馆在短暂的安静过后,变得热闹起来。

喝得烂醉的人们被架着抬了回来,嘴里还尽是一堆下三滥的话,惊扰了连吃午饭都在用功读书,试图写出超越《咏鹅》之作的才子们。

“真是有辱斯文!”

“想到我要与这种人并肩作战,对抗大兴才子,我就觉得是一种屈辱!”

“若非为了家族声誉,我此时就想打道回府。”

才子们借机表达着他们对这些主使们,不好好安顿他们,给他们请大儒来指教他们的功课,却一门心思放在阴谋诡计上的行为的不满。

那些主使们听到这些含沙射影的话,恨不得打死这些不成事的废物们,给才子们赔罪。

可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只怕他们慢待了这些废物,也会被这些才子们说是卸磨杀驴。

眼看着这都十月初三了,距离十月初十只剩下六日,总不能再让这些真正的主力才子们闹起矛盾来,消极以待。

没有办法。

主使们只能自掏腰包,又去风云书局,买了来许多大兴诗圣和诗仙的抄录字帖,还买了几本古籍,这才将才子们想要反抗的心情抚平。

西夷馆里,直到傍晚时分,这才渐渐平定了下来。

而笛卡那多,早在亲自去了趟添香楼,亲眼看到那首《咏鹅》后,枯坐了大半日。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阿毛试探着询问,要不要准备晚饭时,他才回过神来。

可是。

刚刚接受了国师之死,准备化悲愤于力量的笛卡那多,此时却有些迷茫了。

“《咏鹅》这首诗不算是极好,但那字却是极好的,那些抄录的诗帖字帖,空有其形没有其韵,都说字如其人,竟让我错看了此人。”

“实难想象,表面看上去柔和温驯的宁无恙,暗中却有一身的傲骨难驯,此子年方十六,在大兴文坛已有如此成就,还天纵奇材,随便一个物件,便能让大兴国力提升一截,难道真的是天佑大兴,欲灭我北狄吗?”

国师之死,若也是气运对冲所致。

倒也说得通了。

可若真是这样的话,他如今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